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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听说《通识》刊刻后,可有不少监生将其买回家。”谢兰藻又道,“如今刻印已经跟上来了,除去学院所用,余者可付书局售卖。”明德书院只是稍作尝试,但那些知识却不能局限于书院内,《通识》是第一步,一整套明德书院所用的书籍都会流向民间,供有志之士自学。届时,国子监诸博士、监生还会继续闭目塞耳吗?
“还是谢卿考虑周到。”赵嘉陵感慨,“真不愧是朕的贤佐。”
谢兰藻闻言一哂。
只是陛下的心声再那样下去,保不准在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八个字:狐媚之气,权奸之党。
“你笑什么?”赵嘉陵还以为谢兰藻不信她的话,蹙着眉思绪一转,忽然有点心虚了。可她要当实诚的人,做过的事情也不好抵赖了。于是色厉内荏地说,“朕已经的确说过你的不是,但这半年来,朕顶多说你坏。怎么样?你要朕跟你道歉吗?可朕说的是实情啊。”
谢兰藻唇角笑容更甚,她道:“臣不是嘲笑陛下。”
“那是什么?”赵嘉陵撇了撇嘴,非要刨根问底了。
“臣只是——”谢兰藻迟疑片刻,在赵嘉陵催促的眼神中道,“只是瞥见窗边的小狸奴,觉得它珊珊可爱。”
“你不看朕去看猫?”赵嘉陵拔高语调问她,不可思议中夹杂着几分苦恼。“朕要在殿外竖牌,写着不许狸奴入内了。”
谢兰藻又笑了一声。
她看着陛下的脸色,心中又涌起一股怅然来。
她先前一直觉得人是会变的,不管来时如何,归路不同那就只能渐行渐远。
可散去眼前的迷雾后,她忽然觉得陛下没有变。
她的赤忱与可爱将会贯穿一生,连权位都无法更易是吗?
那么,她自己呢?将一张张面具剥落后还会是原来的她吗?
赵嘉陵微恼:“你又笑,现在朕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呢,没见着狸奴来。”
谢兰藻敛起笑容,她凝视着赵嘉陵:“陛下是觉得臣不该在御前笑吗?还是陛下不希望见到臣的笑脸呢?”
赵嘉陵说:“那没有。”她朝着谢兰藻招了招手,“朕只听到声音,不算,你凑近些,让朕仔细看看。”
谢兰藻不动如山,不想给赵嘉陵得寸进尺的机会。
但赵嘉陵从不是矜持自负的人,你大可不动。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也是一样的。她大喇喇地走到谢兰藻的跟前,出手如闪电,可托在谢兰藻面颊上是如春风的轻柔。赵嘉陵为自己的力与柔得意一瞬:“那你笑给朕看看。”
谢兰藻叹息一声,抬起手在赵嘉陵腕上轻轻一点:“陛下这般对待臣,终究有失体统呢。”她就说年后的陛下越来越放肆过分了。心声说不得,但此刻的举止仍旧可以规谏。或许趁着这个机会委婉地劝说陛下?谢兰藻心不在焉地想着。
赵嘉陵轻嗤一声:“你轻薄朕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轻薄”两个字一出,谢兰藻奔流的思绪一顿。
赵嘉陵很擅长自我开解,谢兰藻不做,那她做也是一样的嘛,以她们两小无猜的亲密,何必分那么多呢?“罢了,你不笑就不笑,那朕笑给你看可以吗?”
如花的笑靥几乎要压到脸上来,恍惚中甚至觉得那近在咫尺的唇要浅浅地落下,带来一阵香软的风。谢兰藻的心漏跳了一拍,面颊上更是倏地腾起了红晕。可她不敢动,甚至不好张嘴说话,怕挪移一寸便将“轻薄”坐实。灵活的思绪、盘桓在舌尖的谏言,碰到了不同寻常的陛下,终于是败下阵来了。
“朕笑得怎么样?”赵嘉陵往后推了推,她揉了揉面颊,直勾勾地凝视着谢兰藻。
谢兰藻:“……”她僵着脸,现在是要嘉赏的时候吗?在陛下眼里只是单纯的一个笑容吗?
【三三,她怎么又不说话了?】
【难道是神思迷荡,颠倒阴阳,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赵嘉陵不需要谁给她答案。
她的眸光在谢兰藻的脸上游动,心花怒放。
她背着手,自我陶醉道:“嗐,君威深厚,不管笑还是怒,下臣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悠然笑容,谁夸绝色。”
“谢兰藻,朕只笑给你一个人看。”
僵硬的思绪渐渐地复苏了,谢兰藻面无表情道:“陛下对朝臣以及身侧的内侍都笑过。”
“咳。”赵嘉陵脸红,她用系统那学来的话狡辩道,“对别人笑是工作,面对你才是生活。”
谢兰藻问:“对狸奴笑也是工作吗?”
赵嘉陵张目结舌,反驳不了。
【太坏了,谢兰藻,一定要拆朕的台吗?】
【朕明白了,她是觉得朕待她与旁人没什么不同,她不是特殊的那个。】
【原来是朕的不是了。】
大段的心声入耳,可谢兰藻的思绪如被搅乱的池水,涟漪排荡间,慢了一拍。
等她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整个人被赵嘉陵拥住,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带来一阵颤栗。
赵嘉陵:“这样呢?是不是独一无二了?”
杂乱的念头就像是布匹中的水,在温暖的怀抱中被挤压得一次不剩了。
谢兰藻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在短暂的刹那,陷入一片空茫里。
一会儿后,赵嘉陵的手松了松。
谢兰藻的理智回笼了。
最先感知到落到耳畔的温风,恍惚中仿佛被温热的唇衔住。过电似的酥酥麻麻仍旧在四肢百骸流淌,最后汇聚到那颗狂跳的心脏里。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陛下偷袭得逞,但先前没有像此刻这般目眩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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