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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到这一码事上来了?直说你自己不情愿和别人搭戏就成,想什么借口,杜若你真是冥顽不灵!杜若使劲摇了摇头。
柳方洲突然腾的站了起来,伸手搭在了杜若的手背上。
“还没系好?”他语气生硬地问。
“我也刚想问呢。”项正典丝毫未发觉二人的奇怪氛围,还在摇头晃脑给柳方洲接话,“我还当是我这身靠上有跳蚤哪!”
“刚才想事情。”杜若收回手,才发现自己给项正典背上系了一个死扣。
顾不上了。
“好了好了,项师兄。”杜若拍拍项正典的肩膀。
“你再给我看看,盔头正不正?翎子齐不齐?”项正典还不放心,对着镜子扭过来扭过去地看。
“很正很齐,可漂亮了——快去吧!”杜若终于把他推去了戏台边上候场,回头赶紧急忙忙的抓住柳方洲:“师哥,我——”
“唐流云是唱得好,你和她搭戏也能学得来东西。”柳方洲倒是先开口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妆台前不紧不慢坐下,“你想去就去。我才不在意。”
脸上也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眼睛不看杜若,只是看着桌边摆着的果盘。两大只拳头似的石榴倒是红通通咧着嘴对杜若笑着,笑出来满满的石榴籽。
“……师哥你说什么啊?”杜若听了他干脆利落的一句不在意,声音又抖了起来,眼睛里也不自觉漫上了眼泪,“我、我要和你讲的不是这回事。你真是……”
他猛然住了口,埋怨似的瞪了柳方洲一眼,长吸一口气才继续说:“我刚才在台下,听到齐善文和唐流云在讲着什么,说到了师哥你家之前——”
杜若一五一十把自己听来的告诉了柳方洲,也不等看他的反应,自己回身懒得看他。
师哥说的也是。杜若转念又劝着自己,本来就这样,有什么可在意的?杜若啊,又不是天长日久演着一对姻眷,就真成了两口子,要好得一生一世不能分离,别当真……不准再想了!
一时安静。杜若推开窗户,把发烫的脸埋在窗台上摆着的花叶里。台前还在谢场,闹哄哄的笑语声响直传到二楼。
“杜若。”柳方洲仍然坐在妆台前,出声叫他。
“嗯。”杜若趴着不动,还是不愿意回头看他。
“我刚才脑子里太乱,说了糊涂话。”柳方洲说着站起身走近他,把手里的剥好的石榴递到杜若面前,“……其实,我……我是有点在意。”
杜若不接他的石榴,轻轻歪头看他。
“我是想着她刚见你,就亲密成那样,总归不好。”他又语无伦次地解释,“你又不是往后再也不和我搭戏了。是吧?是我一时乱了心,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你还在替我的事着急,我倒好,还说这样的话给你听。你……你吃石榴。”
柳方洲还想说什么,然而自己也觉得说的话荒唐无稽,只能住了口。难得口拙成这样。眼睛也低低垂着,慌乱得不知道该看什么好。
夏风撩人,撩动得人思绪也乱,一颗心也跳得乱。杜若觉得自己手心冰凉,脸上又烧得滚烫。
“我知道。”杜若终于应声,声音仍然颤抖。
“你别想多。”柳方洲也泄了气一样,把剥好了颗颗分明的石榴籽放进杜若手里。
杜若再不能回答什么,连他的脸都不敢去看,直到孔颂今喊着柳方洲去收拾盔箱,才让杜若终于觉得得救。
他重新倚回窗台上。一滴含在眼睛里许久的眼泪终于滑落,滴进了花丛里。
柳方洲之前问他,在不在意自己的事情,然后说杜若格外的不聪明——他现在倒是聪明得很。
杜若紧紧攥住手里红玉似的石榴籽,血一样的汁液顺着手掌的纹路淌了下去,然而他顾不得。
哪怕戏台上与柳方洲演过那么多闺中思春、情丝缠绵,杜若清清楚楚地明白,眼下却并不是任何一折戏。
是杜若自己。不是崔莺莺游殿遇张生,也不是陈妙常调琴试潘郎,那些只是才子佳人的痴情际遇。可能舞台上胭脂掩着的眼波流转,本就是杜若自己心底的思慕。
恐怕与任何戏文无关,一切奇怪或微妙的心意,都是因为杜若他自己日久生情,罔顾师门荣耻,爱上了自己的师哥。
第二日,唐流云如约而至。与庆昌班谈得也顺利,很快由王玉青带着到了排演厅,要与杜若合戏。
杜若却改了口不唱《梅陇镇》,要换一出《庆顶珠》。
“我难道没教过若儿这一出?”洪珠奇怪地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自己会唱的,都教过的罢?”
“怎么好让唐小姐一来就唱一个老苍头?”王玉青并不懂杜若弯弯绕的心思,皱了眉否定他说,“坤生乾旦的才子佳人戏也有趣,更卖座。不必再改了。”
杜若眼看敷衍不过去,只好应下。
“那么来试试弦吧。”唐流云微笑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知道杜先生能不能与我的琴师合得惯。”
她今日仍然是西式的男装打扮,剑眉星目,短发齐耳。虽然都是沪城坤角,给人感觉却与白桃花全然不同。
柳方洲先杜若一步,走到了唐流云面前,唐流云也静静抬头看他。
尽管柳方洲个子更高挑一些,气势上唐流云却也丝毫不差,冷冷静静的姽婳将军。
“借一步说话。”柳方洲微微欠了下身算是行礼。
“……?”李叶儿疑问的眼睛飘到杜若身上。
杜若摆摆手,跟在柳方洲身旁出去。
估计小叶子不知道又在思索什么故事了。一早上听说杜若真要和旁人搭戏,她倒是先把自己埋怨了一番,说好巧不巧应了昨儿晚上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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