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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没有僵持多久,聚芳周边有人瞧见了那明晃晃的灯牌,聚集起来哗啦啦砸了个稀碎。简单的口角纷争最终上升为了示威,路口也轰隆隆开过来了军队的炮车。
愤怒的人群聚集在聚芳门前,踩着满地玻璃与广告彩纸的碎片,而对面则是铁青阴沉的军队与巡警。有谁高声喊了一句口号,随后掀起了越来越响的声波。
戏园伙计谄媚笑着的脸也在杜若面前恍惚扭曲起来,他抓住柳方洲的胳膊,想说我们千万仔细留神,叫上项师兄——
“项师兄呢,项师兄呢?”他惊恐万分地问,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成了哭喊。
(仰天大哭长吁气,回望山河黑雾迷。)
杜若被汹涌的人群前后裹挟着,勉强抓紧了柳方洲的手。他的手也满是冷汗。
黑衣白皮带的巡警将枪口抵在了他后背上。
(百战徒劳霸业空,万千辛苦不成功。)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项正典独自唱着的尾声,还差了最后一句。
《别姬》的折子,最后尾声唱得也正是……
柳方洲扶住杜若,踉跄向前走了两步,腿脚发软。
“从来多少兴亡事,生死如同一梦中。”
(从来多少兴亡事,生死如同一梦中。)
项正典的背影陡然染上了血色。
柳方洲拿到了第二日的《早报》。
“昨日东大街聚芳戏院,发生了恶性聚集事件。有项姓伶人首先罢演,引发群氓寻衅。所幸警队极快出动,平息动乱,并逮捕拘留数十人。望市民引以为戒,遵守政令。”
就连报纸上所报道的,也都不再是人们真正要说的事。而聚芳也重新把光鲜亮丽的灯牌竖了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人怒视着敌人的枪口,踏着满地繁华的碎片要将世人喊醒一样。
不过坊市之间口耳相传的,也并不是政府所云淡风轻说的那样。
他们会说,卖国求荣的聚芳戏园引起了京城人民的怒意,有草莽英雄为民担责,所牺牲的除了两名学生、一名报社编辑之外,还有一位姓项的、来自庆昌班的伶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一折原本戏目用的是《挑滑车》,然而真正写到的时候反而想到,为什么不用《霸王别姬》呢?在人物身份上也许没那么契合,可是山河尽失、悲壮苍凉的英雄,的确站立在了这里。
庆昌班三进的院落,这几日死一般寂静。
秋雨也应景地缠绵不绝,将院子里的草木作践得尽数沤烂,枝干零落可怜。
下午雨停了片刻,杜若撑伞到院子里,勉强把花盆花架收拾了一下。墙根放着夏天时搬来的两个荷花缸,现在自然也已经尽数枯萎,一池浑浊的缸水里生满了绿苔。
夏天时也下过雨,下在院子里让他们措手不及,也激起了满水缸的涟漪。荷花是已经全都掉落了,秋雨也与夏雨全然不同,连同人的心境也是。
杜若悄悄擦了擦眼窝里的泪,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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