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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城南的市集依旧是老样子，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街道两边遍布小商小贩热闹的吆喝，所售货物也是来自五湖四海，应有尽有。

这里是丰京城里最热闹的市集，她曾经也经常来，夜眠便是她在城南人牙子手里买到的。现在想起这些，竟有隔世之感，顾冉甚至错觉自己变了个人。

等窦辽的间隙里，她又朝斜对面炊饼摊子旁的鱼市入口瞟了两眼。鱼市是统称，里面售卖河鱼鲜虾，各类活着的牲畜，也买卖人口。

她当时也是逛到这附近，年龄相仿的夜眠冲过来抱住她求救。那时的夜眠衣衫褴褛，身上衣服都快被鞭子抽破了，血淋淋的红痕至今犹在眼前。

她那时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姐顾冉，别提多神气了。冷着脸喝退那几个拿鞭子追赶的人牙子后，当即甩了银子给了夜眠自由。

夜眠却不走，说要报答她。顾冉并不缺侍女，但柔柔弱弱的夜眠抬起头，用那双美丽凄楚的眼睛央求着她，说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时，她心中有了别的念头。

那天顾冉是被气出家门的，被郑红雨。她看到夜眠的眼睛，就想到了顾霁，顾霁喜欢这样的，她知道。

于是她带了夜眠回顾府……

她的回忆刚开始，窦辽已安置好牛车朝这边走来，顾冉也不再磨蹭，与他一道向市集深处走去。

好巧不巧，一片喊打喊杀的喧哗声中，又有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从斜对面的鱼市一路奔逃着过来。

顾冉心头升起警惕，往道路左侧挪了挪步子，不巧却撞到了一人身上。

被撞的窦辽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顾冉不好再挪步子，她放缓了脚步，很快落在窦辽后面。

但那被几个魁梧人牙子追赶的人，不偏不倚地，又冲她跑了过来……她想再躲，已经晚了。

眼看着那人踉跄扑地，拽住了她的裙摆。顾冉皱起眉头，停住步子不动了，她心里有点生气。

“姑娘！姑娘救命啊！”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有气无力的。

顾冉冷着眉眼：“我没钱，救不了你。”

她现在的穿着，像是有钱买奴仆的人吗？她越想越生气，为什么这种事总找上她，是嫌她现在的处境还不够难吗？

“小子诶，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拿着鞭子的人牙子们紧随其后，当先那男人穿着褐色长衫，头发稀疏，身材却格外高大魁梧。

他说着狠狠一鞭子，朝扑在地上的年轻男人抽去。

看着那鞭子重重自眼前落下，顾冉眉头颦得越紧，她下意识半眯起眼，身子微微往后一躲。

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响起，顾冉颦眉撇过头，不看也知道，那人的衣服必然是被打裂了，这样的力道，皮开肉绽都不再话下。

那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一声闷哼，鞭子落在身上，他却依旧死死拽着顾冉裙摆。

顾冉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后面赶上来的另两个人牙子又朝那趴在地上的男人挥舞起手中鞭子。

这次那鞭子却没能挥得下去，一左一右，两只鞭子都被顾冉攥在了手里。

顾冉转动双眸看了看自己左右两只手，眼中露出惊愕……她心中气闷窝囊无处释放，本是莽撞之举，一时冲动。怎么这么稳准地抓住了两只鞭子呢？

她以往虽练过些拳脚，可没有空手抓鞭子的能耐。是夜眠身体的原因吗？

但拽住鞭子后，顾冉却有些后悔。她现在没钱没势，自身难保，怎么能惹得起这些凶恶的人牙子。

那挥鞭子的两人亦愣了愣，顾冉这样身板的年轻姑娘，他们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其中一人猛地回抽鞭子，却让自己踉跄后退了数步。原来顾冉惊讶之下，早散了手中气力。

顾冉见状，松开另一只手，那鞭子啪一声轻响，掉到了地上。

窦辽早发现这边异样，他回转脚步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喂！别多管闲事！这人已入了奴籍。”那最先动手的魁梧人牙子用盘成一圈的鞭子指着顾冉，警告道。

看对方并未立刻发难，顾冉一言不发，她现在想管也管不了。

“救命，我是被迫的！”那趴在地上的人挨了一鞭子，说话比之前更气弱。拽着顾冉裙摆的手，依旧死死不放。

“你自己签的字，现在想抵赖？”那魁梧人牙子两道杂草似的眉毛竖起，向两名跟班一挥手，“兄弟们，拖回去！”

那两个人牙子立马上前，一人提住那蓬头垢面男人的一只脚，是真的要将他拖走。

顾冉见状低下头，急道：“你放手！”

那人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比顾冉还急：“小姐救我！我真是被迫的，帮我报官也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小姐！小姐！”

顾冉尚还压着脾气耐着性子，闻言顿了顿。

西晟新法规定，除因获罪被贬为奴籍者，或自愿入奴籍者，其他人口一律不得买卖。若被查证逼良为奴，则逼迫者立即被打入奴籍，且终生不得赎身变更回良籍。

自新法颁布起，已极少有人会逼良为奴。

那趴在地上的人说着，身子已不由自主被拖着朝后退去，顾冉眼看着浅绿色裙角被他扯住绷直，跟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们停住！”她朝那两个拖拽的人牙子喊道。

那两人压根不搭理她，顾冉裙摆被扯得快要掀起，她恨恨道：“放手！我帮你！”

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要积功德呢。她压着火气劝诫自己。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城南市集本就人流熙攘，顾冉几人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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