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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不热了。”帝王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偶尔碰过他的发顶,引来沈砚轻轻的瑟缩,却没躲开。
傍晚时分,张诚再次来报,说通判等人已尽数招供,牵连出的几名地方官也已被控制,工部侍郎那边也传了消息,说明日一早就会启程赶来。
“处理得倒是快。”帝王看着卷宗,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看来是怕了。”
“那老民工呢?”沈砚忽然问,想起清晨那个红着眼眶的老人。
“让他跟着工部的人一起查验石料了,”帝王说,“给他封了个临时的巡检头衔,按月发俸禄。”
沈砚这才松了口气,眼里露出笑意:“这样很好。”
晚膳时,餐桌上多了道新菜:荷叶粉蒸肉,用的正是新鲜的荷叶,香气里混着米香与肉香,格外诱人。
帝王替他夹了块肉,放在荷叶衬着的碟子里:“尝尝,杭州特色,用刚摘的荷叶包着蒸,带着点清苦,解腻。”
沈砚尝了口,肉质软糯,果然带着点荷叶的清香,压下了肥腻感。“好吃。”他眼里的光藏不住,又往帝王碗里夹了些,“陛下也多吃点。”
席间没再提堤坝的事,只说些西湖的趣闻。帝王说起几年前微服私访,曾在断桥边的茶馆里听书,说书先生把他的事迹编得神乎其神,引得满堂喝彩,他自己却在角落里尴尬。
“真的吗?”沈砚听得入了迷,眼里满是好奇,“那先生编了些什么?”
“说朕能文能武,还说朕夜闯敌营,单枪匹马擒了敌首。”帝王笑着摇头,“倒是比史官写的精彩多了。”
沈砚被逗得笑出声,眉眼弯成了月牙。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得那点笑意格外生动,看得帝王心头一动。
饭后沿着湖边散步,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陛下,明日工部侍郎来了,是不是就不用臣跟着了?”
“怎么?想偷懒?”帝王挑眉,故意逗他。
“不是的!”沈砚连忙摆手,脸颊泛红,“臣是觉得,正事要紧,臣跟着怕是会碍事。”
“你在身边,怎么会碍事?”帝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再说,查案归查案,说好带你去看荷花的,不能食言。”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臣想去断桥看荷花。”他轻声说。
“好。”帝王点头,握紧了他的手,“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朕就带你去。”
夜风带着荷花的清香拂过,吹得两人的衣袍轻轻晃动。
——
工部侍郎抵达杭州时,晨光刚漫过官驿的飞檐。
沈砚站在廊下看着那队风尘仆仆的人马,见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却腰杆挺直,对着帝王行礼时动作一丝不苟,声音洪亮得像敲钟。
“臣来迟了,望陛下恕罪。”老者叩首时,朝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些微尘。
“起来吧,路上辛苦了。”帝王扶起他,目光落在他鬓角的霜白上,“李侍郎年纪大了,本不该让你奔波,只是这堤坝的事,朕只信得过你。”
李侍郎眼眶微红,拱手道:“为陛下分忧,为百姓护堤,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苦。”
两人往书房走去时,沈砚远远跟着,听见他们谈论着石料的质地、工期的安排,字句间皆是严谨。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堤坝上看到的沙眼碎石,再看李侍郎此刻凝重的神情,心里竟也跟着揪紧了些。
沈砚望着书房窗纸上映出的两道身影,帝王正指着卷宗与李侍郎说着什么,姿态亲和却难掩威严,这便是朝堂之上的君臣相处,既有倚重,亦有法度。
辰时过半,李侍郎便要带着工匠去堤坝,帝王起身整理衣袍,显然是打算同去。
沈砚站在一旁,见他袖口的褶皱还没抚平,便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臣也想去看看。昨日听老民工说石料有问题,臣想亲眼瞧瞧究竟差在何处。”
帝王回头看他,眼底闪过丝讶异,随即漾起笑意:“好,便同去看看。”
江风比昨日更烈些,李侍郎正蹲在护堤石边,手里捏着块碎石与身边的工匠低声交谈,见帝王来了,忙起身行礼:“陛下。”
“不必多礼,查得如何?”帝王走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碎石上。
“回陛下,这石料确实如老民工所言,内里多沙眼,恐难承重。”
李侍郎将碎石递过来,“臣已让人取样,打算即刻送检,同时清点所有已用石料,不合格的全部换下。”
沈砚蹲下身,指腹轻轻划过石面,果然触到细密的孔洞。“这样的石头,如何能用来修堤?”他轻声问,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利欲熏心罢了。”帝王的声音冷了几分,“李侍郎,你只管放手查,需多少人力物力,直接调动便是。”
“臣遵旨。”李侍郎躬身应下,转身吩咐工匠们动作快些。
沈砚跟着帝王沿堤坝缓步而行,见几个民工正小心翼翼地敲下已砌好的劣石,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砸在青灰色的砖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们要把这些都换掉吗?”他轻声问。
“嗯,”帝王点头,“宁可多费些功夫,也不能留隐患。”
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水闸,“那是泄洪用的,若堤坝当真溃了,全靠它暂时分流。”
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那水闸由厚重的铁板铸成,上面锈迹斑斑,却仍透着股沉稳的力量。“修建这些,定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是百姓的血汗。”帝王的声音低沉,“朕坐在宫里,看的是奏折上的‘堤坝稳固’,却不知底下藏着这般龌龊。若不是那老民工敢言,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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