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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清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疲惫和混乱。药浴……原主记忆里,这又是另一项折磨人的惯例。美其名曰淬炼筋骨,用的却是药性极其霸烈的方子,浸泡过程痛苦不堪,原主往往还会在一旁冷言冷语,甚至故意催动药力,看少年在桶中痛苦挣扎。
他抬步走向偏殿,脚步沉重。
偏殿浴房比寒潭洞窟好些,至少有了人气。中央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柏木浴桶,里面盛着深褐色的药液,热气蒸腾,散发出浓郁苦涩的药味,隐约还透着一股辛辣感。
墨天渊已经在那里了。
他背对着门口,正沉默地脱下那件灰扑扑的、被汗水和潭水浸透的弟子服。瘦削的脊背完全暴露出来,线条青涩,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是练功留下的青紫,有些是利器划过的浅淡白痕,还有几道……像是鞭伤,狰狞地盘踞在肩胛骨下方。
凌清玄的脚步顿在门口,呼吸微微一滞。
墨天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脱衣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脊背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如同被惊扰的幼兽,随即又更快地将衣服褪下,扔在一旁,整个人沉默地浸入药浴之中,只留下一个黑发的后脑勺对着门口,肩膀以下全部没入滚烫的药液里。
他进去得极快,仿佛慢一秒就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
凌清玄走到浴桶边。
浓烈的药味几乎有些呛人。他看到浸在药液中的少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脖颈和后耳迅速泛出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从发际线渗出,汇聚成股,沿着苍白的皮肤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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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忍耐极大的痛苦。药力正在冲刷他的经脉,那种感觉,凌清玄从原主记忆里得知,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体内乱窜。
依照原主的习惯,此刻应该冷嘲热讽,或者用灵力催逼,让这痛苦加倍。
凌清玄沉默地站着。
他看到墨天渊垂在桶边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节根根凸起,白得吓人,因为用力过度而在轻微发抖。他在等待预期的折磨降临。
桶中药液的水面波动着,映出少年咬紧牙关、下颌绷直的倒影,扭曲而模糊。
凌清玄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旁边小几上。那里放着一套干净的弟子服,叠得整齐,还有一条干净的布巾。
他什么也没说。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浓苦的药味中缓慢流淌。
只有少年极力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和药液因为细微颤抖而荡出的水声。
凌清玄就那样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看着墨天渊潮红的脖颈,看着那不断滚落的汗珠,看着那绷紧到极致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脊背线条。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沉默的后背所传递出的、全然的戒备和等待痛苦的紧绷。
一刻钟,两刻钟……
预期的斥责和折磨迟迟未来。
墨天渊身体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些,不是痛苦减轻了,而是一种极度的困惑开始蔓延,抵消了部分对痛苦的专注。他那死死攥着的拳头,无意识地松开了一丝缝隙。
【好感度波动:-95→-94】
凌清玄眸光微动。
就这样?只是沉默地陪着?
他试探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拿起小几上那条干净的布巾。
在他手指触碰到布巾的瞬间,桶中的墨天渊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倏地回头!
那双因为痛苦和高温而染上些许生理性水汽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尖,死死盯住凌清玄拿着布巾的手,里面充满了惊疑、警惕,还有一丝几乎被痛苦磨灭了的凶狠。
仿佛凌清玄拿起的不是布巾,而是一柄烙铁。
凌清玄的手顿在半空。
药气氤氲中,少年的眼神混乱而尖锐,像是在拼命辨认着什么。
凌清玄稳住呼吸,面无表情地将布巾搭在了桶沿上,离墨天渊的手不远不近的位置。然后,他收回手,再次沉默地站定。
仿佛他只是随手整理了一下东西。
墨天渊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从布巾,慢慢移回他的脸上。那眼中的凶狠和警惕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迷茫。他看了凌清玄很久,像是要从他脸上那副冷硬的面具下,挖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最终,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极其缓慢地转回头,重新将后脑勺对着凌清玄。只是这一次,他那紧绷到僵硬的肩背线条,似乎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丝缝隙。
他依旧在忍受剧烈的痛苦,汗珠依旧不断滚落,但那种全神贯注等待折磨的极致紧绷感,消散了。
【好感度波动:-94→-93】
凌清玄垂下眼睫。
一个时辰终于熬到了头。
药液的颜色变浅了些,温度也降了下去。
墨天渊从桶中站起身,带起一片水花。他背对着凌清玄,伸手抓向桶沿上的布巾,动作有些急,带着一种想要尽快结束离开的仓促。
然而他或许是在药液中浸泡太久,手脚发软乏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手指一滑,竟没能抓住那布巾。
布巾飘落下去,一半搭在桶沿,一半垂落,蹭过了他湿漉漉的小腿。
几乎是同时,放在桶边小几上的那柄铁剑,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动,“哐当”一声脆响,掉在了地上。
声音在寂静的浴房里格外刺耳。
墨天渊的身体瞬间僵住,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湿漉漉的黑发贴着他潮红未退的脸颊,水珠顺着发梢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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