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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的辣椒水◎
初三一早,温夫人叫身边的丫鬟来澄心堂传递了两个消息。
第一,燕王根本没怪魏曕那声“命令”,反而还夸赞了魏曕对衡哥儿的细心看重。
第二,燕王让小两口明早去殷家探亲。
殷蕙与魏曕一起坐在厅堂北面的红木椅上,小丫鬟说出第一条,殷蕙笑了,等小丫鬟说完第二条,殷蕙心口就是一紧,悄悄拿余光去看魏曕。
魏曕还是那张冰块儿脸,没什么表情,只打发小丫鬟回去复命,就说他们都知道了。
小丫鬟走后,魏曕对殷蕙道:“你预备节礼,我先走了。”
燕王护卫所是父王的卫所,士兵们也要过年,今日父王要去三个卫所巡视,点了他与大哥、二哥分别先带上赏赐过去。
殷蕙送他出门,魏曕一走,她脸上就露出笑来。
以前都是她自己回娘家,徐王妃担心衡哥儿太小受寒什么的,不许她带衡哥儿同行,这次有魏曕作陪,她总算可以抱衡哥儿过去给祖父瞧瞧了。
以防祖父明日出门让魏曕空跑一趟,殷蕙拿了腰牌给金盏,要她回去知会祖父一声。
金盏兴高采烈地穿过燕王府的层层宫门时,殷景善夫妻俩正在屋里合计着如何让老爷子打消过继殷阆给大房的念头。
过年本该是喜事,昨日老爷子却突然提出过继一事,当时殷景善、赵氏都懵了,也就没能说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来反对。
“这一听就是阿蕙那死丫头的主意,死丫头从小被老爷子宠上了天,根本不把咱们看在眼里,既不想帮扶蓉蓉高嫁,也不想殷家的钱财日后都落在咱们手中,于是便要扶植阆哥儿为她所用。她是燕王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别说阆哥儿现在只是孩子,就是将来长大了,敢违背她的意思?还不是死丫头要钱他就乖乖奉上,哎,气死我了,怎么有她这么贪婪会算计的人!”
赵氏一边说一边揉着心口,恨不得拿吐沫把殷蕙淹死。
殷景善咬牙道:“我也是没看出来,她野心这么大,老爷子都给了她一百万两的私房钱了,还不够她花?”
一百万两啊,本来都该是他的,就那么让一个外嫁的死丫头分了去,每次想起这事,殷景善都肉疼。
赵氏心中一动,紧张地问:“你说,会不会是王爷又缺钱了,不好意思明着跟殷家要,于是想了这种办法?”
殷景善沉吟片刻,摇摇头:“应该不是,王爷什么身份,不至于为银子绕这么大的弯,直接让人传声话,咱们就得乖乖把银子抬过去。”
赵氏:“那就是三爷?他在算计咱们家的银子?等王爷去了,他就要封郡王建府另住,盖房子最费银子了,三爷该不是未雨绸缪吧?这会儿扶植了阆哥儿,将来要钱理直气壮,否则再过十几年,阆哥儿都大了,他们临时提出过继,既不合适,也没有人偏帮着他们。”
老爷子怎么都不可能活过燕王去,等三爷做郡王的时候,殷家也是他们夫妻俩当家了。
殷景善眉头紧锁,觉得妻子可能猜中了。
赵氏见他这样,急了:“那咱们更不能答应了,王爷都没再算计咱们的银子,三爷恐怕也不希望这事闹大,只要老爷子能站到咱们这边,三爷与阿蕙只能灰溜溜地偃旗息鼓。”
殷景善:“关键是,咱们怎么劝老爷子?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兄弟情分,大哥那支确实没有儿子,老爷子只要请几个族老来,一群老骨头盯着,我敢不答应?”
赵氏心计飞转,有了:“你不反对,那就让阆哥儿反对!他是你儿子,肯定听你的话,只要他咬定这辈子只认你做父亲,老爷子还能硬绑他过去不成?就算老爷子生气,也只会惩罚阆哥儿,你要做的,就是稳住阆哥儿,哪怕许他大好处,也千万不能让他妥协。”
殷景善喜道:“这法子好,我这就去跟阆哥儿说!”
赵氏见他那高兴样子,忍不住又算起旧账来:“都怪你,你当初若不在外面乱搞,也不会扯出这些破事!”
殷景善挥挥手,瞪她道:“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我走了!”
他脚步如飞地来了殷阆这边。
教书先生放年假回家了,最近殷阆都不用读书,不过他无事可做,便还是待在书房。
赵氏在钱财上吝啬,其他方面倒是不怎么管殷阆,再加上殷家的藏书阁包罗万象,殷家子孙都可以借阅,殷阆倒是不缺书看。
“少爷,二爷来了,请您去厅堂说话。”小厮过来通传道,声音里透着喜意,觉得二爷是来关心主子的。
殷阆应了声,继续看本页剩下的几段,讲的是晋献公之子重耳被骊姬陷害,逃至蒲城。
其实他该庆幸殷家有位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长兄,庆幸祖父、父亲都只器重长兄一人,否则,他或许早已丢了性命。
放好书签,殷阆去见父亲了。
殷景善打发小厮退下,单独与殷阆说话:“初一晚上,老爷子梦到你死去的大伯了,醒来叫我们过去,说想把你过继到你大伯名下,你怎么想?”
殷阆抬头,对上殷景善审视的眼,那眼里只有算计,没有任何温情。
殷阆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去世半年后,父亲才趁着来江南做生意之机顺路来了他们母子的宅子。殷阆跟着乳母去见父亲,当时父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货物,不怎么值钱,不想带走,又因为与他有着骨血关系,父亲才勉为其难地带上了他。
“儿子听父亲安排。”殷阆跪下,垂着眼帘道,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殷景善对这个外室子没什么感情,他在外面养外室,图的是在外做生意时有人能伺候他,生了子女也可以交给外室抚养,天南地北的,消息也传不到平城来。谁知道那外室命短,早早没了,丢下一个稚子,到底是亲生的,殷阆总不能随便交给外人带。
如今殷阆给他带来这么一桩大麻烦,牵扯到日后家产的分配,殷景善对殷阆的态度已经从漠不关心变成迁怒怨恨了,只是为了大计,还得摆出慈父的做派来,免得殷阆寒心之下答应过继。
念到此处,殷景善忽然偏过头,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哽咽两声道:“听我安排,你是我的骨肉,我如何忍心叫你喊我叔父?这么多年我对你不闻不问,不是不关心你,而是怕我越关心,你母亲越恼你,阆哥儿,你可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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