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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荷风传信京华路近（第1页）

第21章荷风传信，京华路近

暮夏的夕阳把方府的荷花池染成了金红色，荷叶上的水珠反射着碎光，像撒了一池的碎金。书房里的竹帘半卷着，穿堂风带着荷花的清香涌进来，吹得案上的宣纸轻轻颤动，墨香与花香缠在一起，成了江南最後的温柔。

小燕子正趴在案边，用毛笔蘸着淡墨画荷叶，笔尖刚扫出两道弧线，就被身後传来的脚步声惊得手一抖，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墨团。她懊恼地“呀”了一声，回头见父亲和兄长走进来，赶紧把画往怀里藏，脸颊鼓鼓的：“爹，大哥，你们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方之航手里拿着本账簿，见女儿急着藏画，嘴角噙着笑，走到案边坐下，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怀里露出的画角：“藏什麽？让爹看看我们慈儿的画技又长进了没有。”他把账簿放在案上，竹制的账簿封面被摩挲得发亮，边角有些磨损。

萧剑挨着妹妹坐下，顺手帮她理了理歪掉的笔架，案上的青瓷笔洗里还泡着几支毛笔，水色清亮。他瞥见账簿上的“田産交割”字样，心里大致有了数，指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妹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李氏端着盘刚切好的菱角走进来，见父女三人都在书房，把瓷盘放在案上，笑着说：“刚从池里摘的菱角，嫩着呢，快尝尝。”她拿起一颗递到小燕子嘴边，见女儿盯着父亲手里的账簿发呆，柔声问，“之航，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孩子们说？”

方之航拿起颗菱角，慢慢剥着壳，指尖沾着菱角的嫩白汁水。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窗外的荷花池，又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声音沉稳：“慈儿，严儿，爹有件事要跟你们说——咱们过几日就要迁居到京城去了。”

“京城？”小燕子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砚台上，墨汁溅到了手背，她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为什麽要去京城？咱们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张老夫子的猫还没生小猫呢，我答应了要给小猫做窝的！”她抓着萧剑的衣袖，指节都有些发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咱们不能不搬吗？”

萧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激动，擡头看向父亲：“爹，是为了学业？”他知道父亲的才学在江南虽有名气，但终究局限，京城或许有更广阔的天地。

方之航点点头，把剥好的菱角递给小燕子，指尖擦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是，也不全是。爹想让你们见见更广阔的天地，严儿的武艺丶慈儿的才艺，在京城能有更好的进益。”他翻开账簿，指着上面的字迹，“这里的房産丶田地，爹已经托人卖掉了，银钱都已交割清楚，不用挂心。”

小燕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墨渍，声音带着哭腔：“卖掉了？那葡萄架呢？还有我埋在柳树下的花酱罐……”那些藏着她童年记忆的地方，就要不属于自己了，心口像被什麽堵住了，闷闷的疼。

李氏走过来，蹲下身替她擦掉手背上的墨渍，指尖温温的：“傻孩子，东西没了可以再弄，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她拿起方之航放在案上的另一本小册子，翻开给孩子们看，“你爹早把京城的住处安排妥当了，是个带院子的三进宅子，後院有棵老槐树，比咱们院里的葡萄架还粗，你可以在树下做花酱丶荡秋千。”

“真的？”小燕子擡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亮闪闪地盯着小册子上的宅院草图，“有荷花池吗？有能弹琴的廊子吗？”

“都有。”方之航笑着点头，语气里带着笃定，“前院种着你娘喜欢的牡丹，中院有书房，後院除了老槐树，还有片空地，你大哥可以在那里练剑，你也能在廊下弹琴。宅子旁边还买了两亩地，种着蔬菜瓜果，跟在家里一样方便。”他合起账簿，目光温和，“爹已经派家丁提前去打扫了，咱们到了就能直接住进去，不用委屈。”

萧剑看着妹妹渐渐缓和的神色，心里也松了口气。他知道妹妹念旧，却也明白父亲的苦心，便顺着话头说：“京城的点心铺子多，还有杂耍班子，等安顿好了，大哥带你去逛庙会，比江南的集市热闹多了。”

小燕子吸了吸鼻子，泪珠还是掉了下来，砸在草图上的老槐树上。她不是不向往京城，只是舍不得江南的一切——晨露里的薄荷香丶夕阳下的荷花影丶还有街坊邻居熟悉的笑脸。可看着父亲眼里的期盼丶母亲手里的菱角丶兄长温和的目光，她知道这是定下来的事了。

“那……”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还有些哽咽，“能把我绣的蔷薇香包带走吗？还有方丈师父送的古琴，还有我画的《江南春景图》……”那些带着温度的物件，她一件都不想丢。

“都带走。”李氏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的琴丶你的画丶你的香包，还有你大哥的剑丶你爹的书，咱们一样不落，全带到京城去。”她看向方之航，眼里满是默契，“明日我就开始收拾细软，把你那些宝贝都单独装箱，贴上‘慈儿的宝贝’，保证丢不了。”

夕阳透过竹帘，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近。小燕子靠在母亲怀里，闻着她衣襟上的皂角香，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些。她看着父亲在账簿上写下最後一笔，看着兄长悄悄把她画坏的荷叶图折好放进抽屉，忽然觉得，只要家人在一起，哪怕去陌生的京城，也没那麽可怕了。

“那……”她犹豫了一下，擡头看向方之航，“到了京城，我还能学琴棋书画吗？不会被逼着学那些规矩吧？”前世宫廷里的繁文缛节让她至今心有馀悸，她怕京城的规矩会困住自己。

方之航放下笔，郑重地点头：“当然能。爹让你去京城，是让你长见识，不是让你受委屈。想学什麽丶不想学什麽，咱们一家人商量着来，没人能逼你。”他拿起案上的古琴，轻轻拨了下弦，清越的音在书房里散开，“你的琴技这麽好，到了京城，说不定能遇到懂你的琴友呢。”

琴声落时，窗外的蝉鸣忽然变得清亮起来，荷花的香气也更浓了。小燕子看着父亲温和的眼神丶母亲含笑的嘴角丶兄长眼里的鼓励，终于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一颗菱角，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

“那我要把绣了一半的蔷薇香包绣完，带到京城去。”她抹了把眼泪，鼻尖还红红的，却笑了起来，“还要摘些蔷薇花籽，种在京城的院子里，明年就能开出好多好多花！”

方之航看着女儿重新亮起的眼睛，欣慰地笑了。他知道，这一步是对的，无论前路如何，只要一家人同心，再远的路丶再陌生的地方，都能变成温暖的家。

暮色渐深，书房的灯亮了起来，把一家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荷花池的风还在吹，带着江南最後的荷香，悄悄钻进窗缝，像是在为即将远行的燕子，留下最後的温柔念想。而远方的京城，带着未知的热闹与期盼，已在路的尽头，静静等待着这家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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