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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错吻馀烬恨意燎原（第1页）

第288章错吻馀烬，恨意燎原

永琪在合欢散的药力下错将知画认作小燕子，激烈拥吻後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宿醉的头痛还未散去，他睁开眼便对上一双含泪的眸子。

“王爷昨夜……唤了姐姐的名字七十三次。”知画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发白。

而东院的海棠树下，小燕子正踮脚去够最高处那支沾露的花苞，金缕鞋尖踢得秋千木板吱呀作响。

“永琪大笨蛋！”她对着笼中学舌的鹦鹉笑骂，浑然不知西院那滴落在婚书上的泪，已淬成毒。

晨光被厚重的茜纱窗滤过，变成一片混沌的灰白，勉强透进西院的新房。红烛早已燃尽，凝固的烛泪在烛台上堆叠成狰狞的小山，空气里残留着百合甜香丶酒气，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丶属于夜晚的颓靡气息。

永琪是在一阵撕裂般的头痛中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了千斤巨石，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太阳xue突突地跳痛。喉咙干得冒烟，火烧火燎。他无意识地呻吟一声，想擡手揉一揉剧痛的额角，手臂却沉甸甸地压着什麽温热柔软的东西。

触感不对！

混沌的意识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陡然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繁复的红色帐幔顶，绣着俗气的百子千孙图。这不是东院！他僵硬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自己手臂压着的东西上——

是乌黑如瀑的长发，散乱地铺陈在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缎枕头上。枕头的凹陷处，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正对着他。

陈知画！

永琪如同被滚水烫到，触电般猛地抽回手臂！动作之大，带得整张拔步床都轻微晃动了一下。

陈知画似乎被这动静惊扰，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

永琪的瞳孔骤然收缩，宿醉的混沌瞬间被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昨夜那些混乱丶灼热丶带着酒气和药力的片段——模糊的红影丶霸道的亲吻丶滚烫的怀抱丶还有那声声不受控制的呼唤……如同破碎的潮水，猛地冲进他的脑海！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脏紧缩。

“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宿醉的粗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问“你怎麽在这里”，可身下凌乱的锦被，空气中未散的气息，还有她身上那件被揉皱的丶几乎滑落肩头的红色中衣……一切都昭然若揭。昨夜那场荒诞的闹剧，并非梦境。

陈知画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眼底那抹浓重的青黑和微微红肿的眼皮格外刺眼。她静静地望着他，那双昨夜还带着温顺和算计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翻涌着一种永琪从未见过的丶近乎死寂的哀伤和……冰冷的绝望。

她没有尖叫，没有质问，只是缓缓地丶极其艰难地坐起身。滑落的锦被下，她纤细的肩膀在单薄的中衣里显得异常脆弱。她微微侧过头，避开永琪震惊的目光，视线落在床榻内侧凌乱的被褥上，那里，一抹刺目的丶已然干涸的暗红色痕迹，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灼烧着两人的视线。

永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呼吸猛地一窒！那抹红，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混乱的脑海。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一股巨大的丶混杂着懊悔丶愤怒（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命运）丶以及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死寂。是侍候的丫鬟。

“王爷，侧福晋，时辰不早了，该起身梳洗，去给王妃娘娘敬茶了。”丫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恭敬。

“敬茶”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同时扎进了永琪和陈知画的神经。

陈知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终于慢慢转过头，重新看向永琪。那眼神里的哀伤和绝望，像是被强行压下，蒙上了一层令人心寒的平静。她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王爷，”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虚弱的沙哑，仿佛昨夜耗尽了所有力气，“昨夜……您喝醉了。您抱着妾身，一直……一直唤着姐姐的名字。”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唤了七十三次。”

轰——！

永琪只觉得脑子里有什麽东西炸开了！最後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昨夜那模糊却执拗的呼唤声，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小燕子……小燕子……”一声声，如同魔咒。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示衆的狼狈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陈知画那双仿佛洞悉一切丶又充满冰冷恨意的眼睛。视线慌乱地扫过凌乱的床铺，扫过地上散落的丶属于他的外袍，最後定格在墙角紫檀木架子上一个盛满清水的黄铜脸盆。

水面微微晃动着，映出他自己此刻的模样——发髻散乱，面色青白，眼神惊惶，哪里还有半分荣亲王的威仪？更像一个被当场捉住丶狼狈不堪的逃犯。水中扭曲的倒影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荒唐和懦弱。

他猛地闭上眼，太阳xue突突地跳，头痛欲裂。

而此刻的东院，却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晨光正好，金灿灿地洒满了庭院。几株高大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如同堆叠的云霞，微风过处，花瓣簌簌飘落，带着清甜的香气。树下，一架秋千在晨风里轻轻摇晃，木板发出悠闲的“吱呀”声。

小燕子穿着一身鹅黄底子绣翠绿藤萝的春衫，同色的撒脚裤，脚上一双缀着东珠的金缕鞋，正踮着脚尖，努力去够海棠树最高处那支开得最饱满丶花瓣上还滚着晶莹晨露的花苞。她身姿轻盈，像只灵巧的黄莺。

“高一点……再高一点……嘿，够着了！”她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娇嫩的花瓣，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得意的笑容，眉眼弯弯，颊边梨涡深深。晨光落在她光洁的额角和浓密的睫毛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芒。

她小心地折下那支花苞，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下，满足地眯起眼。随即，她抱着花苞，几步跳到秋千旁，裙裾翻飞如蝶。她将花苞小心地插在秋千绳结上，然後轻盈地坐了上去，足尖一点，秋千便高高地荡了起来。

“飞咯——！”她清脆的笑声随着秋千的起伏在院子里回荡，惊飞了檐下几只早起的麻雀。

廊檐下，挂着一个精致的鎏金鸟笼，里面一只绿毛红嘴的鹦鹉正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珠好奇地瞅着荡秋千的主人。

“笨蛋！笨蛋！”鹦鹉突然扯着嗓子，字正腔圆地学舌。

小燕子荡到最高点，裙摆几乎要拂过海棠花枝，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咯咯笑得更欢。她对着鹦鹉笼子，故意板起脸，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臭鹦鹉，再乱叫，饿你三天！”

她银铃般的笑声和鹦鹉聒噪的“笨蛋”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勃勃生机，像一束最耀眼的光，穿透了荣亲王府清晨的薄雾，将整个东院都映照得明媚温暖。

西院新房的死寂冰冷，与东院海棠树下的明媚欢快，仅仅隔着几重院落，却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错吻馀烬後的恨意燎原，一边是浑然未觉的岁月静好。那支插在秋千绳上丶沾着晨露的海棠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曳，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无声分野的标记。而悬挂在永琪心头那沉重的“敬茶”，正如同西移的阴影，缓缓压向东院那片灿烂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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