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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唱完後卸好妆出来,和玉芙凑在一起,俩人就着一碗茶仰着头,眼巴巴的等大轴。
“今儿凤老板唱什麽。”
“《醉酒》。”柏青咧着嘴告诉他。
玉芙扯下自己的巾子,一把扳过柏青的脑袋,沾了点茶水,在他鬓角蹭着。
“疼……师哥,轻点儿。”柏青和他拧着劲儿,探手去抓瓜子。
“娇什麽,自个儿不卸干净,是要故意招着人看?”玉芙捧着他的白团子脸,边擦边嗔着他。
“师哥,我看你才是要招人看,你……你擦胭脂啦?”柏青黑眼睛弯一弯和他打趣。
“边儿去,”玉芙玉指一点他脑袋,今儿脸色惨白着实难看,才揉了点胭脂,“给你擦干净了,你个猴崽子。”
柏青咧咧嘴,递给他几粒瓜子仁儿,“师哥最好看!”
“你饿麽,要吃点什麽?师哥给你买。”玉芙接过瓜子问他。
“饿……但我不吃了,三庆班的经励科说我眼看着就要抽条儿。我怕吃得多,个子长起来,粗粗大大,不好看。”
“你?”玉芙伸手搭住小师弟肩膀,单单薄薄一个小人儿。忍不住把人拢在怀里,边揉搓他边道,“你个猴崽子能长得多胖大,安心吃吧。”
柏青红了脸,扯来自己的布包,“那就不要花钱了,里头是公馆厨房给拿的点心,我还没吃,我们分着吃。”
俩人说一会儿话这就等来了大轴。
《醉酒》这一折子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二人约好在百花亭共宴,唐明皇却临时爽了约,改往梅妃宫里去了。杨贵妃只能独自痛饮,喝得酩酊,醉态百出。夜深酒阑,才带着幽怨愤恨的心情,由宫女们搀扶回宫。
台上,高力士丶裴力士二人先登场,“娘娘,御驾来也——”
小凤卿的贵妃在帘後,“摆驾——”
一个亮嗓立刻就起了满堂彩,台子顶的煤气灯都被震得晃了几晃。
柏青和玉芙也鼓掌叫好。
小凤卿踩着跷,翩然而出。跷尖缀着珍珠,踏在檀木台板上,似莲花点水。
“《醉酒》也有踩跷的?”柏青小声问。
“有的,可踩可不踩。有的角儿要亮全自个儿的本事,这凤老板的《醉酒》正是一出‘唱念做打’全重的戏。”
“海岛冰轮初转腾——”
小凤卿一把嗓子像揉了蜜,几句四平调唱得又亮又稳,他左手执金扇,“唰”地一下,利落展开,右手翻腕,步子也走得妙。
柏青盯着入神,觉得眼前确是有一轮明月,冰冷的,孤寂的。
一时间,台下那些鼓掌声丶叫好声好像被隔绝了一般,潮起潮落全然与他无关,柏青眼里只剩下台上的小凤卿一个,盯着人家几乎就要落泪。
“哒——哒——”几声鼓声又拉回他的思绪,声浪又潮水般涌来,吵吵嚷嚷,这轮月也热腾起来。
台上几人一路摆驾“百花亭”。
唱到这句,“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冷在那广寒宫。”
小凤卿两手抱肩,一眼瞧上去,雍容华服,可看着就是孤单单丶冷清清。
角儿心里头是真的冷。
他升起一个念头,莲儿……你躺在那里冷不冷。
可在这满堂喧嚣的热气儿里,他只能强压下念头,冷成一片虚空,顶着华美的画皮撑下来台上这四刻。
台下看着,他凤老板做的工,不是哀,不是苦,还是媚,是娇。
空闺冷,妾意浓。
扮上了,他可就是这杨贵妃!
“啓娘娘,来此已是玉石桥”
小凤卿念白,“引路——”一手撩起水袖,一手微撩裙摆。
这是奈何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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