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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临近毕业。综合你在温哥华生活情况下考虑,我和安霜都觉得,一所顶尖的中外合作艺术学府更适合你。”
“艺术学校?”
“走艺术设计路线,未来申取顶尖院校的offer更具优势。国内的高考赛道,”她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看了安稚鱼一眼,“不适合你,也毫无必要。”
“还有…这样的学校?”安稚鱼无法想象将艺术作为正式学科的模式。
赵今仪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的认知边界需要大幅拓宽。”
安稚鱼立刻抿紧嘴唇。默默地在心里将那点微弱的、对母性温柔的期待再次调低,分数栏滑向负值,先扣个十分。
“外婆一直为你聘请家庭教师吗?”
“嗯。”
“为什么不去正规学校?”赵今仪罕见地追问了一句,虽然目光仍未离开她的平板。
安稚鱼蜷了蜷手指:“因为…我小时候有些特殊。”
“什么?”
“外婆说,我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直到三岁才重新开始开口说话。”她尽量说得平静。
赵今仪滑动屏幕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当时不是她挑的这个孩子,所以她并不清楚这件事。
“好。”片刻后,她再次开口,声线似乎缓和了半分,但也可能只是错觉,“如果集体环境让你难适应,你可以及时告诉我,我们还可以进行调整,好吗。”
安稚鱼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这是今天她第一次从赵今仪身上感受到近乎于“考量”的态度,虽然依旧冰冷得像条款。
她即将入读的学校采用a-level体系,学生拥有相当大的课程选择自由,只需根据未来专业方向,精深研修三至四门核心科目。对安稚鱼而言,艺术设计将是重中之重。这种高度专业化、尊重个体差异的模式,确实远比高压统一的高考更让她感到一丝微弱的喘息之机。
今日仅是参观熟悉,但置身于开阔、熙攘的陌生校园,她还是感到一阵难挨的紧张。
“听说学校里有很丰富的社团活动?”她试图寻找话题。
赵今仪目光扫过走廊上陈列的学生作品,略一颔首:“校方投入了资源。不少社团与外部专业机构有合作项目,偶尔能请到行业内的顶尖人物来开讲座或工作坊。”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她身量高挑,踩着高跟鞋,更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绘画这条路径,”她语气平淡,“变现的方式很多元,就算你学业不好,也不用担心日后的问题。”
“开画展吗?”安稚鱼对“赚钱”的概念实在模糊,她自幼生活在无菌的温室里,金钱如同空气,无处不在却从未需要她亲自呼吸。
“画展?”赵今仪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更像是对某种天真思维的怜悯,“算是渠道之一吧。”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重新聚焦在这个小女儿的脸上:“你听说过‘洗钱’吗?”
安稚鱼诚实且茫然地摇头。
赵今仪并未流露意外,反而用一种奇特的、近乎“怜爱”的姿态,轻轻拂过安稚鱼的头顶,动作流畅却不带温度。
“很好。但最好记住这个词。对于某些‘艺术家’而言,这日后或许会成为家常便饭。”
参观结束,赵今仪看了眼时间:“如果没有其他需求,今天就到此为止。手续已办妥,下周一开始正式入学。有问题吗?”
“没有。谢谢。”安稚鱼轻声道。
赵今仪对于这句感谢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她仔细看了看安稚鱼的脸,最终评价道:“你某种程度上……很天真。”
安稚鱼下意识地又回了句:“谢谢……”
刚出口,她觉得自己又踩对方雷点,显得自己真的很蠢。
她看见赵今仪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讥诮的笑意。那不是亲切的笑,细密如针,刺得人眼眶发疼。
这一天,安稚鱼心底冒出一种荒诞的好奇:温文尔雅、永远滴水不漏的安霜,与眼前这位锋芒毕露、冷硬如铁的赵今仪,到底是怎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
虽是说青梅,但这真的能容忍彼此吗?
但相较之下,安霜的温柔似一层完美假面,而赵今仪的冷厉,反而有种扭曲的真实感。
她觉得安暮棠那捉摸不定的性情,明明更像赵今仪。
而她自己,则像一尾误入深海的淡水鱼,周遭是莫测的暗流与庞大的掠食者,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
返回家中已是傍晚,正赶上晚餐。
安稚鱼紧绷一整日的神经终于送下来,但实在没什么胃口,她也不想待在这儿,只草草吃了几口便想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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