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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书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今天孔真真说她在大队里有个相好,这个相好说的是谁?
她想了一下,平时在大队里和谁来往多点,陆海林、徐彦博、张朴生、张瑞星的名字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还想到了骆一勤。
不会说的是骆一勤吧?
这个念头一起,李南书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骆一勤本来心理负担就重,要是革委会的人找他谈话,还不知道怎么惊慌。
李南书越想越不安心,穿了鞋,到隔壁找苏清溪,苏清溪也没睡,听见李南书喊她,忙起来开了门,轻声问道:“什么事?”
李南书示意她出来,问道:“你举报信里,我那个相好是谁?这两天革委会和公安都要来问话,你要是不说,到时候不得把他们吓死吗?”
苏清溪不吱声,只盯着窗户看。
李南书也不催她,这两天革委会的人就会来,苏清溪要想还在这安生住几天,她肯定得说。
苏清溪吐了一个名字,“骆一勤”。
李南书心头火顿起,“队长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做,不是要害死他吗?苏清溪你的心太黑了,连队长都要害!”
苏清溪木着脸,淡淡地道:“也不算我胡说,他确实喜欢你。”
李南书冷笑了一声,“苏清溪,你真是好样的。就算他喜欢我,我有做什么吗?他有做什么吗?他喜欢我,就是作风问题?我是敌特吗?”
苏清溪扭了头,不说话。
李南书抓住了她的手腕,硬拖着她,去拍了男知青宿舍的门,“队长,你睡没,我们有点事想和你说一声!”
骆一勤似乎没睡,很快就出来了,看苏清溪也在,以为她俩又发生了争执,出声问道:“怎么了?”
李南书推了下苏清溪,“你说,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说。”
苏清溪低着头,等听到李南书又冷哼了一声,像是被刺激到了,开口道:“骆一勤,我那封举报信里,编排了你是李南书的相好,明后天,公社可能有人来找你谈话。”
骆一勤的脸“唰”地就白了,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清溪,又看看李南书,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李南书被唬了一跳,忙安抚道:“队长,你不用担心,革委会和王特派员都知道这是诬告,他们下来调查,就是还我们清白的,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只是问个话而已。”她说着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真正难的人,难道不是像骆一勤这样的吗?背着巨大的出身压力,一点风吹草动都胆颤心惊,为了不被人指着鼻子骂“黑五类的狗贼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明明做了很多事,却连一个稍光明些的前途都不敢想。
苏清溪连这样的人都要害。
李南书越想越悲愤,反身在苏清溪胳膊上狠狠打了一下,“你心太黑了,就算你去上了大学,你良心能安吗?”
苏清溪的胳膊都被打麻了,倒是没有还手,红着眼眶道:“我没想害他,我只是用了一下他的名字。”李南书确实不曾有男女问题,她像是不开窍一样,对谁都是大大方方的,女儿家的羞涩、忸怩,她一点儿都没有。
她能想到的,只有骆一勤。她早看出来了,骆一勤看李南书的眼神不一样,那么温暖、小心翼翼,每次李南书和他说话,他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门口的争执,很快被屋里的男知青们听到了,都出来安慰骆一勤,骆一勤一直没出声,好半晌才像回过神来一样,轻声道:“大家都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南书见他情绪还算平稳,也就没有多说。
第二天一早,李南书在院子里看到骆一勤,刚开口喊了一声“队长”,就被骆一勤拦住了话头,“南书,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作为受害者都不怕,我更不会怕,我会好好配合公社那边的调查,还你……还我们一个清白。”
“谢谢队长!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了你。”
骆一勤摇头,“和你没有关系,写举报信的不是你,你什么都没做,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顿了下,望着她道:“南书,我还庆幸苏清溪写的是我,至少我不会从中作梗,不会故意污蔑、造谣你。”
“谢谢,队长。”她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骆一勤摆摆手道:“你今天还得去公社出简报吧?快走吧,马上七点了。”
李南书走后,徐彦博拿着一个窝窝头过来,问道:“骆哥,要不要帮忙?”
骆一勤摇头,“不用,反正来了这里,我就没起过回城的心思,我没有作奸犯科,事情还能坏到什么程度?倒是南书,她本来今年可以上大学的。”
徐彦博不以为意地道:“李南书肯定能走,她人好,脑子活,手脚勤快,做事踏实,就算上不了大学,我看她被调到公社,也是迟早的事。”
又补了一句,“我有时候都在想,就李南书这冲劲、韧性,她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人当对象啊?她比我还小一岁呢!”
骆一勤笑道:“大概是个和她一样善良、能干的人。”
徐彦博掰着窝窝头吃完,又道:“我看苏清溪怎么也得去农场待待,她这日子还是过得太好了,平时请假偷懒,我们都不说她,她还搞内讧,偷东西、污蔑、造谣样样来。”徐彦博都觉得这些日子,自己是开了眼界了。
骆一勤道:“别的大队的知青,为了回城,闹得花样也五花八门。”只不过他自问对苏清溪还算关照,没想到临到头也被咬了一口。
他们正聊着,苏清溪从宿舍出来,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走到他们这边来,“队长,我向你道歉,我当时被仇恨蒙住了眼睛,把你的名字写了上去,乱编排了你和李南书,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骆一勤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苏清溪,我也说一声对不起,恐怕我做不到。”
苏清溪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嘴巴有些干涩地道:“队长,你平时最照顾我们,我们小打小闹的,你从来不说,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骆一勤冷淡地道:“这一次不一样,这不是小打小闹。你自以为是的一时冲动,会毁了……毁了我和李南书,她本来可以去上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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