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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右看了看,见旁边站着个穿着锦袍摇着把折扇、一副“我很风流”模样的年轻公子哥,正对着几盆绿菊摇头晃脑,似乎很懂行的样子。
虽然感觉此人大冷天还摇扇子很神经,但是林砚凑过去,本着求知的精神,客气地拱手问道:“这位兄台,请教一下,这每盆菊花周遭放置炭盆,是何种讲究?在下孤陋寡闻,着实未曾见过。”
那公子哥闻声,慢悠悠地转过身,折扇“啪”一收,用扇骨将林砚从头到脚慢悠悠扫了一遍,眼神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
“呵。”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下巴抬得能戳破天,“这有什么好问的?自然是怕夜来霜寒,伤了这些娇客的容颜,点些炭火驱驱寒气,怎的?这点子碳火钱,我长平伯府还花销不起了?”
那口气,那姿态,明晃晃地在说林砚问了个多么上不得台面多么穷酸的问题。
林砚被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炭火钱?这是炭火钱的问题吗?
这是基本常识问题好吗!
菊花它就不需要这个!
他感觉自己的怒气值“噌”一下就飙上来了,比在礼部写祥瑞考时还冒火。
但到底是在人家地盘上,林砚深吸一口气,把冲到嘴边的“你们是不是有病”硬生生咽了回去,扯出个假笑:“原来如此,是在下见识短浅了,兄台勿怪。”
那公子哥用鼻子哼了一声,都懒得再搭理林砚,转身又去欣赏他的“炭烤菊花”了。
林砚憋着一肚子火,默默退到一边冷眼旁观。
这所谓的上流圈子,他算是看明白了。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的不是哪家的马球打得好,就是谁家又得了海外的新奇玩意儿,要么就是隐晦地比较着身上的玉佩香囊价值几何。
言谈间看似客气,实则字字句句都带着钩子,暗戳戳地比较家世、炫耀财富、贬低他人。
偶尔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生面孔,过来搭两句话,一听他只是个五品礼部郎中,父亲也只是个工部的四品官,那热情立刻就像被冷水泼了的炭火,“呲啦”一下就熄灭了,客气而疏离地走开。
甚至还能听到几句压低的讥讽。
“礼部的?啧,清水衙门。”
“不知走了什么运,竟得了陛下一两分青眼。”
“昙花一现罢了,真当自己能挤进咱们这圈子了?”
林砚听得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谁想跟他们一个圈子?他再怎么说也是靠自己考上的进士,跟这群不学无术的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
这帮人,祖荫庇佑,躺在功劳簿上醉生梦死,挥霍着民脂民膏,居然还优越感爆棚?
萧彻才在朝堂上提了要防寒潮,好好过冬,无一不彰显着忧国忧民,这些人倒好,跟萧彻反着来。
也不知究竟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这每一盆烧着的炭,在林砚眼里都像是烧着的民脂民膏。
尤其是看到长平伯世子被一群人簇拥着出现,那通身的派头,言谈间的奢靡,简直比龙椅上的萧彻还会摆谱。
林砚默默地记下了长平伯世子的穿着打扮。
长平伯世子朗声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菊色生香,岂可无诗?诸位都是风雅之人,不妨以菊为题,赋诗一首,助助兴?作得最好的,长平伯府奉上彩头一份,乃是前朝制墨名家陈廷元所制松烟古墨一笏!”
众人顿时捧场地叫好,摩拳擦掌,准备显摆才华。
林砚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场大型装逼现场,内心毫无诗意,只有一片麻木。
轮到他的时候,他脑子里那些赞美菊花的词句早就已经被两个字取代——
傻叉。
轮到他的时候,他看着眼前被炭火烘烤的菊花,想起今日正是九月初九重阳,本该是登高赏菊、体恤民情的日子,心头一股愤懑之气涌上,提笔蘸墨,在那洒金笺上挥毫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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