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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是刺杀的重灾区。越是这种觥筹交错的时刻,越是需要一个清醒之人。
而他,向来是那个人。
可今夜,罕见的,他成了主位上的人。
方卫安很不习惯,酒宴上,文武满堂丶贺词如潮,他来者不拒,却又没听进去几分那虚浮的颂辞。
他只下意识的看向屋梁的高度,侍从走位的速度,还有那几个乐伎手腕的藏物。
他坐在主位上,却只习惯性的去看会场的布防——全是漏洞。
方卫安很不满。
于是,他现在,带着一身的酒劲,在找今夜值守的卫队长的刺:“像你这样的布防,能保护谁?!”
小卫长不敢吱声,整个南疆最能打的就是方卫安本人了。作为方卫安的卫长,他浑水摸鱼了这麽些年,还是头一回因为‘保护不利’挨训。
更何况,方卫安就是干护卫这行出身,顶头上司比自己专业还硬,小卫长自己也崩溃:“王爷,卑职保证,下去好好检讨,下次不会了!”
小卫长心下戚戚,原本还存着点侥幸,想着自家王爷今天喝了不少,许是情绪上头,说几句也就过去了,结果下一瞬,他被人一把拎起了衣襟。
方卫安面色沉的可怕:“你当你在做什麽,干不好就滚,谁会给你下一次?”
小卫长从未见过方卫安如此严肃,连忙立正站好,声音几乎破音:“王爷!卑职错了!卑职今後多向您学习!您别不要卑职啊!”
方卫安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却没有聚焦,最终,他开口:“学我做什麽——”
许久,他低声:“我……负了此职…我也…做不好……”
说出这句话时,他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从胸膛深处扯出一根刺,带着血。
他松开手,整个人缓缓靠着墙垮下去,像是被抽下了所有的气力。
声音已哑,几不可闻:
“别学我……滚……”
确认殿下并未动用分气之术的那一瞬,方卫安是茫然的。
那个人,当年从狱中救出他,以十馀载的耐心与心血,一寸寸雕琢成就了今日的他;却在最後,亲手舍弃了他。
他的皇子,真真切切,死去了。
方卫安想到,那日狱中,陆秉昭带人来之前。
殿下对他说:“粤工可以不再姓肖,稚子无辜,算我拜托你。”
方卫安没有应。
他跪在那里,没敢擡头,他说:“……请殿下忍一时之辱。”
方卫安想要秦成恤相信这一切。
他必须让秦成恤的人亲自动手。甚至这样,他都不一定能过瞒得过秦成恤。
秦成恤同样精通术法,秦成恤强大到让所有的对手生成无力感,包括方卫安。
他们三次交手,方卫安三次让秦成恤将剑架到了颈上,他从未胜过秦成恤。
他听见了殿下的那声叹息:“你瞒不过他。”
可他只固执地将头更深地埋入尘土里:“如果秦成恤继续追下去,臣就带殿下找个地方躲起来。天下之大,总有秦成恤找不到的地方。”
他赌命,也赌心。他可以不当南王,秦成恤总不能不当皇帝。
他方卫安从来能护住殿下。
所以,他任由着朝廷的人将肖定远按到在地。
他眼睁睁看着陆秉昭斩下了殿下的头颅。
自始至终,他跪在那里,没有动作。
他想到了……是他,先放弃保护殿下的。
所以……殿下放弃他了……
方卫安感到茫然,他伸手拔出腰间的配剑,剑刃寸断,剑锋已毁。
这剑是肖定远赠与他的,无镶金,不饰纹,连剑鞘都是最素净的深灰。
这一柄,他许久未曾更换,当年离开王府的那日,他自对方手中接过,自此十馀载,不曾离身。
当日饯别之际,那皇子亲自为他斟酒,却是语带锋芒:‘若不珍惜孤铸之剑,便莫再回王府。’
鉴于皇子殿下‘感人至深’的铸术水平,一年至多一柄剑的要求,若是落在寻常武者身上,甚至算得上有点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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