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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三（第1页）

前奏曲（三）

为什麽会去送那件遗物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正义，甚至充满了邪恶。

登上新亚兰港口的那一天，庄央在迷茫和恐惧之中燃起了恨意的火焰。

自己为什麽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成为一个可恶的满手鲜血的杀人犯呢？

如果要找一个人来归咎，那麽除却他自己外，有这样一个人应该完全承担另一部分责任。

洛伦佐，那个他在年少时曾经交付了全部信任，像师长和恩人一样崇敬的人。结果只是把自己和无数人命当作了无足轻重的实验消耗品。

他理应去讨回一个公道，对吧，至少不能落得这麽可笑的结局：哪怕曾经拼命地茍延残喘活下来，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却还是要无声无息地堕落到最令人不齿的地步。

那个人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吧，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人来看待过吧。

当年庄央逃离救济院，因为偷盗而被洛伦佐抓住，对方却收留了他，之後还出钱让他重新进入了一所当地的教会学校。

他于是无比虔诚地感激着对方，以为自己能像所有普通孩子一样，上学和成长。

可突然有一天，学校里的某个他甚至没有印象的同学，在早晨大哭着向神父说：“那个庄央想要杀了我，他昨天晚上把我带到後院的河边，要把我推到河里淹死。”

那个孩子露出被掐出青紫的脖颈，和後脑被欧打肿起的痕迹，他记得所有人都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但是当他看过去时，他们又像在退避魔鬼一般转过脸去。

他并没有被立即定罪，教士们商讨着请来了洛伦佐，那孩子的境况困苦，父母也无法到场，可怜得让他也要动容。

庄央被公平地给予了辩白的机会，他于是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自己昨晚从未离开过休息室，所有同寝的同学都可以为他作证。

但是没有，他得到了一个令自己也要惊掉下巴的事实。

“我睡得很熟，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过……但是，他有时候会梦游的，我们都见过。”

其馀的人应和了相同的话，还有人说昨晚似乎模糊中见到了自己的离开。

“他把我从廊上拉走……一句话也不说，到了河边……就开始把我往水里按。”

“你怎麽不在房间里？”洛伦佐轻声问到。

“我没有钱交给教会了，只能住在回廊，他们说再这样就会把我赶学校。”

在场神职人员有的撇开了眼睛，露出尴尬的神色，然後一致忽视了这句话。

“洛伦佐先生，我看，也许是这小子自己想不开，睡迷糊了跑到湖边去。”一个主教出了谄媚的笑意。

“别这麽说。”

洛伦佐当时还很年轻，面对那孩子时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孩子，过来，我会带你到医院治疗，给你付清学费，不管你想留在这还是转去其他地方。”

孩子止住了泪水，却还不住颤抖，“谢谢您，先生，您有一颗好心肠。”

没有人对庄央做出处罚，但又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和宽纵了他的恶行。

洛伦佐是这样说的，“我没有及时发现你有梦游的问题，是我不好，你别怕，我会治好你的，好吗？”

“精神创伤可能会导致无意识的行为和动作，你还太小，没有从过去走出来是正常的，救济院的经历让你産生了本能的防御机制，但我们可以克服它的，不是吗？”

那是第一次，庄央被迫得知自己可能是个危险分子，但当时的他并不承认这件事。即使对于此後的所谓治疗，他采取了接受的态度。

毕竟他并未受到任何限制或是强迫，只是更多地待在洛伦佐的地下诊所，接受一些催眠治疗而已。

现在想来，虽然那人嘴里说着，“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但其实从来就把自己当做无可救药的祸害吧，所以才能毫无负担的在最後把他当成一个试药对象，甚至失败後毫不犹豫地试图将他杀掉。

如今不得不承认，也许真的被猜中了，他不是什麽好东西，但是洛伦佐其人却也同样该死，该坠入属于魔鬼的地狱。

有个词这样说“恶有恶报”，如此看来让自己这样的恶魔来报复另一个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庄央兀自笑出声来，有时候滑落不可知的深渊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加速度，他也许早就想这麽做，可惜人性要求他以生存为最高法则，像这样终于没有活路时，才愿意孤注一掷。

那个人最珍惜自己的生命，宁愿踏着别人的痛苦与尸骨也要延续自己的，那麽，就让他来拿走好了。

到这个时候，庄央无法不确信自己的杀人罪行，毕竟他前科累累，毕竟他可能从来都没被治好。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就是模糊一切可能的证据。

他不需要洗脱罪行，当然也无力做到那种程度，只需要延缓案发或者怀疑到自己身上的时间，也不用很久，他觉得十数天足矣，甚至可以更短一些。

那晚的仓库进出记录和监控他已经破坏，因为後来工厂的混乱，很难立即怀疑到他身上，而那条通往仓库的路上，据他所知也根本没有监控，唯一的证据就是自己和颜初庭接触过的痕迹。

而颜初庭已经死无对证，只有对方的遗物还在自己手中，怎麽处理呢？

离开口岸後，庄央走进了附近城镇的一家不起眼店铺，经营电子维修，里面的人没有任何表示，埋头于面前的电脑中。

“是老板吗？”

“是，有什麽需要吗？”老板还是连头也未擡一下。

“能查看颈环记录吗？”

老板闻言终于看了庄央一眼，发现他既不是omega也不是alpha，有些奇怪，“给谁看？”

“我看，是我男朋友的颈环。”

老板露出明了的表情，“这是违规的，你知道吧，侵犯隐私。”

“加多少钱都行，这种型号你会处理吗？”

老板见他爽快大方，其实很愿意做这个生意，“这不是联盟的款式，在别的地方应该也不常见，是高级货，而且改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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