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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栖川由纪的电话时，萩原研二刚坐上他和松田阵平曾送给对方的那辆改装後的红色马自达。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被小由纪拉出黑名单的，但这串熟悉的号码他不可能认错。

萩原研二不敢接，但又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最後和她说话的机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短短的几十秒内纠结想了些什麽，但打电话来的人显然相当有耐心，一直等到了最後一秒，他按下接听键的时候。

“hagi。”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小由纪会对他说什麽呢？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希望hagi也能幸福？

他不知道。

小由纪眼里那个「萩原研二」，其实从少年时就坏掉了。

在组织里成长的过程中有相当多的案例供他学习，所以在似乎不存在小由纪会接受自己的可能的时候，他已经在大脑里做出了周密的计划——这甚至没有花费他多少时间，每一个环节的细节就都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大脑里。

首先，是准备一栋偏僻的独栋别墅。这很简单，他为违法组织工作，要是还缺钱的话也太可笑了。

其次，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将小由纪约出门，并且策划她的假死。这也很简单，他可以对车子动点小手脚，再给小由纪下一点药——她一直信任自己。

最後，他甚至连要怎麽关住小由纪都想了十几种切实可行的办法，锁链也好丶药物也罢，他也都想好了具体哪一种，可以不伤害小由纪，又让她无法行动。

可是。

小由纪对自己笑了一下。

有很多很多人都会对萩原研二或者是组织的利口酒笑，他自己也很爱笑，小由纪的那个笑容也并无特别，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笑容。

但就是……所有的计划，周密得每一个细节都思考得清楚的计划，甚至连如何说服小阵平变成共犯他都准备了十几种话术的计划，就在这样的笑容下悄然变成了他脑海里堆积的一堆废料。

不止一次。

小由纪始终很信任他，所以他有千百种办法对她做任何糟糕的事情，甚至只要给他时间，让小由纪彻底接受那些糟糕的事情可能也不是什麽大问题。

可是，每一次丶每一次，当那些想法涌上心头，当他下定决心，小由纪就会很普通很普通地对萩原研二笑一下。

如果他将那些想法付诸于行动的话，小由纪就不会再这样对他笑。

就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为组织卖命也好丶背叛组织也好，萩原研二用了所有的办法，去留下会对他笑的小由纪。

可是他得到了什麽呢？

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那样普通的笑容了，出现在她脸颊上的笑容总是带着痛苦和沉重，无论他怎麽去挽回也改变不了。

是我做错了什麽吗？

萩原研二不知道，在组织里接受那些“言传身教”的利口酒更不知道。

终于，他开始想，可能是在萩原研二成为利口酒的时候，就永远地失去了获得她普通的笑容的可能。

他想，利口酒萩原研二，和会对他笑的栖川由纪，只能摆在那架衡量价值的天平的两端，所以他必须要放弃一个了。而并不需要经过思考，只是本能，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到底会放弃哪一个。

但那个计划甚至还没怎麽开始，就被小阵平敏锐地察觉了。

如果萩原研二获得不了幸福，松田阵平就绝对也不会幸福——小阵平这样对他宣告。

那样的话，好像就只能牺牲小由纪的笑容了。

于是冷酷地摆弄着那架天平的萩原研二，将小由纪最後笑起来的可能，将她隐瞒不语的秘密，告诉了松田阵平。

我们一起痛苦好了。

萩原研二想，在我迎来那个注定的死亡结局之前，我们三人一起痛苦好了。我不再顾忌小由纪的笑容，用道德丶责任和情感，用利口酒的一切办法，来捆绑本可以逃出生天的小由纪。

所以说，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明白——明明小由纪已经接受了这个三人一起痛苦的结局，为什麽那两个警察，只用短短的瞬间，几秒？不，最多几分钟……就让已经接受一切的小由纪试图挽救她自己。

萩原研二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如何让那个普通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小由纪脸上一样。

可是知道那个答案的那两个警察，他们已经出现了。

只要想到小由纪想要自救，或许真的会存在小由纪再次笑起来的那个可能，就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去阻止了。

所以……离开我吧，小由纪。

……

电话对面的声音重复了一遍那个亲昵的称呼，“……hagi？”

车窗外的阳光刺目，萩原研二擡起手半遮住眼睛，他在心里念过千遍万遍叫她的昵称，却怎麽也找不到对她笑的那个轻松语气，所以只听见自己很冷淡很冷淡地说，“小由纪。”

她要离开了。所以这样其实也很好。反正另一个萩原研二会很擅长哄她，很擅长让小由纪在每一天里普通地笑。

她的声音变小了，“……我这边在半夜。”

萩原研二按压自己的眉心，继续很冷淡很冷淡地说，“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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