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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墨云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肩膀一缩,脸上沮丧更甚,陆淮玉又有些不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行了,别天天耷拉个脸,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该干嘛干嘛去!明天不是还要协助杜野她们做离舰前设备复检吗?”
然而,墨云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执行命令离开。她依旧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枚冰冷的鳞片。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写满了委屈、迷茫和沉重负担的眼睛。她就那样看着陆淮玉,像一只被遗弃在风雨中的幼兽,无声地传递着无助。
陆淮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莫名地就软了下来。真是……拿这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催促。她学着墨云平的样子,也放松了紧绷的肩背,随意地转过身,将后背轻轻靠在冰冷湿漉的船舷栏杆上。目光投向墨色深沉的大海,声音变得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沧桑和坦然的认命感。
“墨云平,”她缓缓开口,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我们这些人啊,从穿上这身军装,踏上这艘船的那一刻起,大概就是这样的命了。”
海风拂过她利落的短发,撩起几缕发丝。
“运气好呢,平平安安熬到退役,老了,死了,骨灰往大海里一撒,干干净净。下辈子要是还能选,估计……还得当海军。”她嘴角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带着水手特有的豁达,也带着一丝苦涩,“要是运气不好……那也没啥好说的,炮灰嘛,哪里打仗不需要?”
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落在墨云平年轻而充满困惑的脸上,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可是你不一样啊。”
“你姓墨。”
“这个姓氏,让你生来就拥有远超常人的资本。它能让你站在比别人更高的,接触更核心的资源,拥有更广阔的未来。但同样……”陆淮玉的目光深邃起来,“它也是远超常人的枷锁和责任。就像你现在不喜欢的成为一名军人,但你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正‘抗争’的权利。你背负的东西,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陆淮玉说完,反而彻底放松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甲板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却透着一种勘破后的洒脱。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大海,声音里带着航海人独有的坚定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潇洒: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老天爷其实还挺公平的。至少……我挺喜欢大海的。我很荣幸能成为‘五十州’号的一员,能和你,和大家,一起经历过风浪,一起看过日出日落,一起目睹了深海的伟大造物。”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墨云平的心上。
“因此……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陆淮玉的语气平静而坦然,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接受的事实,“军事法庭也好,脱下军装也罢,甚至……更糟的。我都接受。”
这一刻,仿佛连喧嚣的海风都识趣地隐匿了声音,翻涌的墨浪也平息了躁动。甲板上昏暗的灯光,柔和地笼罩着陆淮玉靠在栏杆上的身影,在她周身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她不再是那个在舰桥上嘶声力竭指挥、在甲板上浴血奋战的铁血军官,而更像一个与大海达成了某种和解的、平静而坦然的航海者。
墨云平怔怔地看着她。陆淮玉的话语,像一股温润而沉重的暖流,冲刷着她心中积压的恐惧、自责和迷茫。那些沉重的、关于未来审判的阴霾,似乎并没有消散,但在陆淮玉这份坦然接受的平静面前,它们仿佛失去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世界,在墨云平的感知中,从未如此刻这般,安静而祥和。只有掌心那枚紫色鳞片,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和眼前的陆淮玉,在风暴之后所展现出的、令人心折的平静力量。
chapter67请您向舰旗敬礼
巨大的港口笼罩在破晓前青灰色的微光中。海风依旧带着达摩海的咸腥,却少了那份狂暴,多了几分港口特有的、混杂着机油和钢铁的气息。
“五十州”号,这艘饱经摧残的训练舰,如同一位浴血归来的老兵,带着满身的伤痕与无法言说的悲怆,在低沉而疲惫的引擎哀鸣声中,缓缓停靠在指定的泊位。它的舰体上,撞击的凹陷、扭曲的护栏、临时焊接的补丁在晨曦中清晰可见,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巨大的身躯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倾斜感,仿佛随时会在这片相对平静的水域彻底散架。
码头上,早已是人头攒动。但这份“热闹”,却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是一排身姿挺拔、神情冷峻的军官。她们身穿笔挺的深蓝色星舰部队常服,肩章上的星辰徽记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为首一人,正是邵青羽。她面容沉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缓缓靠岸的巨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气息。
在她们身后稍远些,是另一群身着纯白色海洋部队常服的军官,他们的脸色同样凝重,眼神复杂地望着那艘伤痕累累的训练舰。
这两群代表着不同部队、却同样象征着联盟军事力量核心的军官们,如同两道冰冷的堤坝,将码头上其他前来接应、维修或仅仅是围观的人群隔开。她们的存在本身,就让整个港口的气氛沉甸甸地压了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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