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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金属残骸扭曲地散落一地,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玩具。几具身穿军服的女兵尸体,早已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与周围的泥土和焦炭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安洁循着那道在泥泞中格外刺目的、断断续续的血迹,和几片被撕碎的、猩红的披风碎片,终于在一道被爆炸冲击波撕裂开的、深深的沟壑里,找到了她。
莫丽甘就躺在那片冰冷的、混合着雨水和污血的泥浆里。那身总是挺括威严的将军制服,此刻已变得破败不堪。她的左手……或者说,曾经是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无法分辨形状的碎肉,森白的骨碴刺破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她的后背,有大面积的衣料被烧毁,露出底下同样被烧得焦黑、翻卷的皮肉。那头总是如月光般流淌的银白长发,此刻被泥血玷污,狼狈不堪。
她像一尊被从神坛上推下,摔得支离破碎的、骄傲的神像。
然而,她还活着。
她那双赤红的眼眸,虽然黯淡,却依旧睁着,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看着沟壑上方,那个踉跄地、连滚带爬地滑下来的、熟悉的身影。
“呵……死在你怀里……也不错……”
“闭嘴!”
安洁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的命令!她跪倒在莫丽甘身边,没有丝毫犹豫,用那双曾被莫丽甘引导着下棋、也曾颤抖着为她处理伤口的手,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深蓝色制服的下摆,用尽全力,死死地、狠狠地缠住了莫丽甘左臂那血流不止的创口,试图用这最原始的方法为她止血。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拼死也要护住自己唯一所有物的幼兽,用她那瘦弱的、几乎要被风吹倒的身体,半拖半拽地,将莫丽甘那具沉重的、几乎失去所有知觉的躯体,从冰冷的泥浆中拖拽了出来。
她将她带回了那座早已废弃的、空无一人的俘虏营。带回了那栋孤独矗立的、见证了她们所有纠缠的办公楼。带回了那个曾是安洁的刑场,如今却成了她唯一能拯救她的地方——莫丽甘的办公室。
安洁将莫丽甘安置在那张曾上演过无数次屈辱与掌控的、宽大的床上。她点燃了壁炉,让火焰的光芒驱散房间里的死寂与冰冷。她找来莫丽甘储藏的烈酒,作为最原始的消毒剂。她用那把曾切割过无数次牛排的、锋利的餐刀,在火焰上反复灼烧。
然后,她俯下身,用自己所学的全部知识,为这个曾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进行了一场艰难的、赌上一切的截肢与清创手术。
没有麻药,没有助手,没有无影灯。
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一瓶烈酒,一把餐刀,和一个……不肯让她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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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莫丽甘从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中醒来。
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剧烈的、撕裂般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从内到外彻底焚烧的剧痛,从左臂和整个后背传来,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意识。她闷哼一声,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草药的苦涩味,和一丝……壁炉里木炭燃烧后的余味。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左侧。
那里的袖管,空空如也,被整齐地掖在身侧。
她又试着感受自己的后背,那火辣辣的、仿佛被千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刺的疼痛,清晰地告诉她,那里发生了什么。
原来……真的没死成。
莫丽甘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充满了自嘲的弧度。她还活着,以这样一种……残破的、狼狈的、前所未有的姿态,活了下来。
然后,她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安洁。
她就那样趴在床沿,睡得极沉,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床单上,那张总是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虚脱的安详。几道干涸的泪痕,还清晰地挂在她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凝结着未干的湿气。在她身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碗早已冷却的、草药的残渣,和一堆被血浸透后又干涸变硬的、撕碎的布条。
莫丽甘的目光,在那张沉睡的、挂着泪痕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那双总是燃烧着幽暗火焰的赤红眼眸里,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掌控欲,都在这一刻,悄然融化、退去,只剩下一种……她自己都从未体会过的、混杂着剧痛、自嘲,和一种失而复得后、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仅存的、完好的右手。
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胆怯的、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地、落在了安洁那头柔顺的金发之上。
指尖传来的,是柔软的、带着微温的触感。
安洁的睫毛,在那轻柔的抚摸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猛地惊醒,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刚从梦中惊醒的茫然。
当她看清眼前那双睁开的、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赤红眼眸时,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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