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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收拢溃兵（第1页）

林弈接掌指挥权的消息，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滴入了一滴水，在原本就惶惶不安的残军中引起了新的骚动。质疑、观望、甚至是不屑的目光，从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卒、乃至一些中下层军官眼中毫不掩饰地投射过来。一个如此年轻的校尉，凭借些许奇功和众将推举，就想统帅这支败军？许多人心中都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然而，林弈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无形的压力。蛮族追兵的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他深知，当务之急，不是树立权威，而是活下去！而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将眼前这盘散沙，重新凝聚成一块能够抵挡刀剑的顽石。

他没有坐在中军大帐里号施令，而是带着一队亲卫，直接来到了大营最为混乱的区域——溃兵收容处。

这里简直如同人间地狱。无数从落鹰涧逃回的士卒，丢盔弃甲，衣甲染血，眼神空洞，或麻木地坐在地上，或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寻找熟悉的同胞，哭泣声、咒骂声、伤兵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秩序荡然无存。负责维持秩序的少量军法官声嘶力竭，却收效甚微。

林弈的出现，itiay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他大步走到一处稍高的土坡上，运足中气，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肃静！”

这一声并不算特别洪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穿透力，让附近区域的骚动为之一顿。无数道茫然、惊恐、怀疑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年轻的过分的“临时统帅”身上。

“我，林弈，奉众将推举，暂代指挥之职！”林弈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任何废话，直奔主题，“我知道你们怕了，累了，想逃了！落鹰涧的血，还没流干吗？！”

他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许多溃兵的心上，勾起了他们不愿回忆的惨痛画面，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是！”林弈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看看你们的身后！是我们的大营，是我们的家园！蛮族的刀，已经架到了我们的脖子上！再退，就是万丈深渊！我们的父母妻儿，就在身后！我们，无路可退！”

他猛地伸手指向南方，语气中充满了悲怆与力量：“不想死！不想让蛮族屠戮我们的亲人！就拿起你们的武器，跟着我，守住这里！”

口号式的鼓动或许能激起一时血气，但对于这些刚从修罗场逃出的溃兵而言，更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能够让他们看到生存希望的命令和秩序。

林弈不再空谈，立刻转向身旁负责此处的军法官，语极快地下令：

“第一，立刻以‘什’（十人）为单位，重新登记造册！什长阵亡者，由存活者中资历最深或伤势最轻者暂代！立刻执行！”

“第二，将所有溃兵按原有营、都（百人）建制归拢，找不到原建制的，就近编入尚有军官存活的队伍！”

“第三，设立伤兵营，轻伤员简单包扎后归队，重伤员集中安置，优先分配医官和药品！”

“第四，打开粮秣仓库，立刻生火造饭！让所有还能动的人，先吃上一口热食！”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直指当前混乱的核心。吃饭、归建、明确指挥链——这是恢复一支军队最基本秩序的前提。

原本有些茫然的军法官和低级军官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大声应诺，开始雷厉风行地执行。

当热腾腾的粟米饭和简单的菜汤被抬上来时，许多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的溃兵，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捧着饭碗，看着那些虽然脸色苍白但已经开始重新整队的同胞，一种微妙的改变在悄然生。这个年轻的林将军，似乎……真的在做实事。

然而，仅仅整编和吃饭还不够。林弈深知，必须让这些人立刻“动”起来，用行动驱散恐惧，用劳动重建信心。

他再次登上土坡，声音传遍全场：“饭已入口，命尚在身！所有人听令！即刻起，随我加固营防！”

他亲自带头，扛起一根原本用来做拒马的粗木，走向营寨外围的防御工事。铁柱、瘦猴等原小队成员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这一幕，让许多还在观望的溃兵愣住了。一个“将军”，竟然亲自干这种苦力？

但很快，有人开始动了起来。先是那些被林弈从敌后带回来的老兵，他们见识过林弈的本事和担当，毫不犹豫地跟上。接着，是一些尚有血性的军官和士卒。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沉默地加入到了加固营防的行列中。

林弈没有指挥他们，而是身先士卒。他观察着营寨外围的地形，迅做出判断：

“这里！挖一道深壕，将挖出的土堆在内侧，形成矮墙！”

“那边的树林，砍伐树木，制作鹿角、拒马，推到营墙外百步！”

“所有车辆，卸下轮子，尾相连，堵住辕门两侧缺口！”

“弓箭手，占据所有制高点，清理射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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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指挥，更亲自示范如何更有效地设置障碍，如何利用地形形成交叉火力。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仿佛早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这种专业和冷静，无形中极大地安抚了军心。

汗水浸透了衣甲，泥土沾染了面容，但林弈的身影始终活跃在防线的最前沿。他没有空泛的鼓舞，只有简洁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行动。

在他的带动下，残存的军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顽强的生命力。绝望和恐慌，在汗水的挥洒和逐渐成型的防御工事中，一点点被驱散。一条依托大营原有基础，利用壕沟、矮墙、拒马、车辆构成的，虽然简陋却层次分明的临时防线，以惊人的度被构筑起来。

当夕阳西下，蛮族前锋游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一座混乱待宰的营地，而是一个虽然残破、却已然竖起尖刺的堡垒。营墙上，旌旗虽然破旧，却依旧飘扬。墙后，是无数双虽然疲惫、却重新燃起战意的眼睛。

林弈站在新加固的营墙上，望着远方卷起的烟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轻轻抚过冰凉的墙垛，感受着脚下这片被他强行凝聚起来的土地。

收拢溃兵，整顿秩序，建立防线——第一步，他做到了。

接下来，就是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血雨腥风。

他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已经为这支濒死的军队，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也为他自己，赢得了最初的那一丝……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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