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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 他淡漠的解去腰带,在我跟前宽衣。我只望着他,他渐渐的便不能从容。将中衣褪下来,盖到我的头上,“穿上。”
——他不肯给我一身外衣。
我便将他的衣服套上。他比我高大许多,那中衣根本穿不端正。也只能蔽体罢了。
衣服上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淡薄的白檀香气。我忽然便想到前日他身上的麝香,一时脑中又有些翻涌,眼前阵阵的发黑。然而此刻也只能克制。
我盖好被子,他已换完了衣服,正在结腰带,却不小心拉坏了衣带鈎。
我压抑着心里的情绪,翻了翻床头暗格。我记得太後差人送来的玉带鈎我随手丢了进去,打开之後却先看到那两枚水晶雁。想来是红叶放进去的。
我将玉带鈎翻出来,对苏恒招了招手。
他走过来。我想为他结上带鈎,手上却抖得不成样子,好一会儿也没摆弄好。他却并不着急,只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望着我。那目光令我心情烦乱,便松了手。
他俯下身来亲我的眼睛,我下意识便挥手打过去,却被他拉住了。他按着我躺下,就在我身旁坐下。
一时耳中全是外间的雨声。
他望着我,我望着窗外。两面沉默着。
许久之後他终于再一次开口:“苏远说,你身上的毒若要解,这孩子便保不住。纵然不解,也会过给孩子,日後同样养不活。再久拖下去,万一小産,只怕会要你的命。”
我心中冷嘲,他想要什麽,必定会借着别人的口说出来。这毛病两辈子了也还没改过来。
却只能答:“嗯。”
他便沉默下来,手指按在我的领口,拨弄着。好一会儿才道:“……你不信。”
我心里的怨愤瞬间便爆裂开来,泪水含在眼里,目光都是模糊的。我说:“信。我不曾生过她,抱过她,养过她……”
他俯身下来,堵住了我的嘴唇。
好一会儿才松开了,道:“那个时候你怀着她,并没有几次三番的见红。”
我眼前又有些发黑。他说:“你第一次见红,太医便对朕说,这孩子保不住。”
“可是清扬说……”
“是朕让她那麽说的。”苏恒道,“……朕比你还要想保住那个孩子。你已经为孩子,折磨过朕一回了。”
可是他已经折磨了我一辈子,这一遭却还是不肯消停。
我说:“我很想他们,每晚每晚的梦到他们。他们都陪在陛下的身边,陛下可有好好的对他们?”
苏恒便说不出话。
我说:“……陛下也并没有让臣妾好过。”
苏恒依旧不说话。
他一贯这样,什麽也不质问,什麽也不解释。逼得你费尽了心思去讨好他,却不知他是否真被取悦了。
我说:“臣妾知错了。”
他手上忽的用力,那双漆黑的眸子垂着,看不出喜怒。
他说:“你心里不是这麽想的。”
我只能继续放软了姿态,说:“……求你,韶儿他什麽也没做错。”
这一次他的怒气表露得如此明确,居然连我也看出来了。
他终于质问,“你心里究竟是怎麽看朕的?韶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可是他的话哽在了半途。
想必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说过什麽,做过什麽。
他又俯下身来亲我,呢喃声几乎淹没在遥远的雨声里,“可贞……”
我费力的想着,该怎麽让他心软下来。然而脑子里只是空荡荡的,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那对水晶雁。
便说:“陛下可还记得那只水晶雁。那一日陛下将它挂在臣妾的窗外,对臣妾说……”
他粗鲁的打断了我,右手拍在床上,伤口再一次绷开,血水就顺着纱布滴落下来。他双臂撑在我的耳边,“那不是我。”他俯身下来,“说点别的,可贞。你不是想讨好朕吗?说点别的,朕想听点别的。”
我多麽想在此刻告诉他——已经没有别的了,我也只爱过他那一次罢了。那该有多痛快。
那当然不会是他,那怎麽可能是他——他怎麽可能在被追杀的路上折去我的闺房,挂一只水晶雁,说“让我看看你的模样”,说“等我回来娶你”。他从来都只会像这样逼着我一遍遍的告诉他,我究竟多麽的为他神魂颠倒,死不改悔。
但是真的惨烈到死过一回,谁还敢再爱一次呢?
一时间上辈子为了他所尝过的甜蜜丶苦楚全部都涌入脑海。我记得他在窗前为我描眉,随手折了一枝海棠花,为我簪在鬓上。记得大战在即,他揩去我眼角的泪水,问道“若我死了,你怎麽办”。也记得他手刃了杨清,失控的挥砍他的尸体,直到我从背後抱住了他,才骤然间松懈下来,仿佛要把我折断般揉进怀里。
我在讨好他。然而我想了很久,依旧不能将这些说出口。
最後也只是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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