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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神色平静下了结论,笃定道:“所以清和去南山,不是去见太后,她是去见千雍境主燕折翡的。”
或者说,见她的母亲——“死而复生”的惠元皇贵妃。
凌烨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位“千雍境主”的真实身份。
宫史记载,贵妃薨在先帝驾崩的前一年,死因是“心悸”。比起隐姓埋名十四年毒杀先帝,现在更传奇的是她的“死而复生”。不过她是洱翡药宗宗主的女儿,得尽巫医真传,当年假死也不是不可能。
三十年前,在砚溪钟氏、定康周氏、苍梧方氏的合谋围剿下,洱翡药宗灰飞烟灭。这纸杀令是先帝点头的。
贵妃在宫里“薨逝”的那一年,先帝知晓了她的一切,也知道她进宫就是为了杀死自己。事情败露,贵妃毫不迟疑地服药自杀。那时,日积月累的毒已经让先帝的身体很不好了。贵妃死后,除了经手的天子影卫,所有知情人都被秘密处决,就连当时身为皇后的钟太后都不知晓这桩宫闱秘辛。贵妃死后追封,赐谥“惠元”,葬入帝陵。
先帝驾崩前,将这些情怨往事亲口告诉了凌烨,并第二次毁去了洱翡药宗的案卷。当年贵妃是如何隐姓埋名进的宫,受了哪些人的帮助,这些先帝都没有特意追查——弑君也好,别的也罢,尘土一埋,到此为止。
其他贵妃同族的两三洱翡遗孤,只要不生事,就当不知道。
然而如今的燕折翡显然不这样想。
洱翡药宗覆灭,固然是先帝下的旨,但始作俑者还是钟、方、周三个贪婪无道的世家。
砚溪钟氏已经在五年前齐王宫变后,被清洗过一次了,现在已不成气候。但定康周氏和苍梧方氏却还好好的,尤其是方鸿祯,踩着药宗的累累白骨,成就了他的大乘境。为了那三颗名为“溯洄”的邪药,他们灭了洱翡全族,每一个冤魂都是一笔血债。
这三家现在和敬王搅在一起,既然谋反,燕折翡就不希望是小打小碰,要闹大到无可回转才好,最好动兵开战——只有这样,十六世家的丹书铁券才不足以护住他们,才会流血、屠戮——将三十年前他们加诸于洱翡药宗的,还回他们自己身上。
至于战火里会死多少无辜的人,燕折翡才不在乎。
钟太后是皇帝和敬王对峙的平衡点,燕折翡便打破这个平衡,让太后之死成为开战的导火索。谁会占到大义的名头,她也不在乎。
只要最终皇帝的赢面比敬王大,就够了。
这些关窍在知情人眼里,并不难想通。楚珩扫了一遍影卫的密报,燕折翡的所作所为是在棋盘之外的,完全不会考虑“戕害嫡母”的嫌疑,会对皇帝的声名造成多大影响。
凌烨还不至于把区区一个敬王当成目标,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些隐在暗处、尾大不掉的世家。但是现在,太后一死,棋盘打乱,想兵不血刃地放长线钓大鱼已经不可能了。
凌烨现在很烦,提起燕折翡、甚至连带着清和长公主,语气都是淡淡的。
他按了按眉心,闭眼压下心头的躁火,默了片刻,放缓了语气道:“清和这趟南山去的,半途多舛,好在最终人还平安。倒也不算白去,好坏见了贵妃一面。她这些年在宛州过的苦,虽不知她从哪里得知的,但母妃‘死而复生’,她想见面,是人之常情。”
太后死都死了,再怎么都不会活过来。没人知道、甚至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千雍境主燕折翡杀了她。这事一旦传开,往最轻了说,皇帝都要担一个没看顾好嫡母安危、有失人子之职的罪名。最好当然是让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凌烨说:“等敬王赶到南山,就让苏朗对外放出消息,微服礼佛的是清和长公主,有她作掩饰,南山戒严封锁内寺,这些都说得通。敬王见不到太后尸首,这趟就白来。趁着他奔丧的时间,正好对宛州和昌州调整部署。”
凌烨铺开九州舆图,目光落在大胤的膏腴之地上。
云州、昌州、宛州。
一直以来,敬王能够谋反,倚仗的无非是三样——
第一是三州尤其昌州本身的乱。世家著族盘根错节,势力广大,上通朝廷,下及地望。皇帝推科举停行卷割到了他们的肉,尤其是过去两年间被皇帝打压的某些世家,譬如澹川颜氏,更是心怀不满。
第二则是苍梧武尊方鸿祯,有这个大乘境在,敬王私下里做些什么事,可谓无往不利。方鸿祯在云州极具威望,就像一座定军石,安了很多谋反人的心。
第三,便是敬王所借的外力,北狄十三部与南洋泽国。
“不破不立,收拾敬王跟这些世家,动兵也有动兵的好,刮骨方能疗毒。”
其中昌州——
“我得再去一趟。”楚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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