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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戴学文去世了。
头天晚上睡前,戴学文精神头很好,胃似乎也不怎麽疼了,他把戴双和郭卉娟叫到床前,问:“好些天没见到戴强,他去哪里鬼混?”
戴双没说话,看向郭卉娟,郭卉娟沉默了片刻,说:“听说你的病,他还挺上心的,在外面打工给你挣手术费呢。”
也不知戴学文信了没信,只听见他哼了一声,闭着眼睛不说话。
许久,才听见他说:“事到如今,还算是他小子有点良心。你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一趟,别说是我叫的。”
郭卉娟应了一句,就和戴双一起出去了。
半夜,戴双快睡着的时候听见戴学文叫她,她忙走到戴学文的床前,戴学文问:“你爸什麽时候回来?”
戴强失踪了这些天,谁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她深知戴强根本不会回来的,搞不好戴强已经死了。嘴上答着:“快了,快了。”
“照顾好自己和奶奶。”戴学文留下这麽一句,戴双听得心里一惊,那晚怎麽也睡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戴双端着早饭进去,看见戴学文一只手拿着手机睡着了。
手机上是输了半截的电话号码,到底是没拨出去。戴双叫了他好几声也没见应,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忍着泪去摸戴学文的手,冰凉的。
戴学文的去世没办什麽仪式,也没怎麽通知亲友,有个吸毒人员还到处借钱的家庭是没什麽亲朋好友的,别人躲还来不及。
郭卉娟只给单位打了个电话。等讣告挂在家属院门口的布告栏上,陆续才有电话打进来问情况。
“嗯,是,是,不办什麽仪式了,老戴生前交代过,一切从简,”郭卉娟坐在电话机边上,“谢谢你,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真的不用,真的,不用破费。”
她一动不动,也不开灯,接了几个电话都说着差不多的话。目光时而盯着自己的膝盖,时而盯着墙角——那里放着戴学文的骨灰罐。
戴学文把培养出这个失败的儿子的全部原因都归咎于郭卉娟的溺爱,他觉得这成为了他成功人生中唯一的败笔——不过这成功可比的范围很小。因此,戴强愈是让他丢脸,他愈是要反复提起自己旧日的“辉煌”,这样似乎能让他找回点自尊心。
任你提起什麽话题,他都能截住话头莫名其妙地拐到吹嘘自己上去,小到他曾读过的名着,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本,每逢提起连顺序都不带变的;大到他为本市铁路发展做出十分重要的贡献,那也许是真的,毕竟他总提起自己的专业性和不可替代性。
最後,他总是要说,他对这个家的贡献。
在郭卉娟第一次惊恐地发现戴强借了高利贷的时候,她在戴学文的指责下几乎要活不下去,哭着提出离婚,让她来承担这个由她生下的败家子和烂摊子。戴学文在一堆酒瓶中沉默着,最终他表示他会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作为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郭卉娟请求他:一旦他选择共同承担这份责任,请他以後就不要再提起,不要再划分什麽责任,也不要再指责什麽。
可她不知道是太了解他还是太不了解他。戴学文那天答应了,随後在每次的耍酒疯中又多了一项话题。现在连他喝酒也是件不可说的事情,毕竟他有充分的理由——作为一家之主承担了所有。
他以这个家的救世主自居,尽管他口头上没那麽表达出来。他总以“这个家如果没有我”作为开场白,没听到尽兴的赞美他就不肯停下,这开场白总发生在开饭以後。戴强总不在家,他听不见这精彩的演说,也许他以前也听过很多,而这可能是他不爱回家的原因中的一个。
而戴双日复一日地作为演说的观衆,只要出现某个特定的词语,某些特定的场景,她就知道戴学文的演说家基因又要被唤醒了。戴学文不仅一个人讲,他需要互动,需要反馈,因此饭桌上的另一个人——郭卉娟,总是他的讨伐对象。
郭卉娟则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一样,用固定的逻辑和不变的句式进行反驳,而这正是戴学文所需要的,他们有来有往地无理力争,给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高度,把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翻来覆去,他们乐此不疲地翻旧账,似乎一定要翻到导致所有错误和失败最开始的那个原因。
这个原因可能且很可能是他们一开始根本不应该结婚,但不知道为什麽,他们从没谈到过这一点。这种争吵时常佐以一些不悦耳的小动静,一般取决于他们身边有什麽可以顺手拿起来的东西。以上所有,构成了戴双每一餐的交响曲。
戴双不喜欢听交响乐。为了逃离演奏厅,她练就了快速吃饭的本领:拼命把饭扒进嘴里,只要随便嚼到能咽下去的地步就行,胃会把它们解决掉的。她以为吃完了饭就能早早退场,却不知道交响乐需要四个声部。
戴学文自己组成了弦乐组,郭卉娟则是铜管组,交叉给戴学文做和声,他们又自己组成了打击乐组。
只剩下木管乐组了。戴双时而需要灵活地游走在两个声部之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时而需要卖惨抒情,借此使双方休战;时而需要表明立场,大多数时候需要站在弦乐组这边。毕竟弦乐组是交响乐最重要的声部,正如戴学文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人。
现在,这个最重要的声部永远地退出了,变成了一抔不一定完全属于本人的粉末。戴双盯着客厅角落的罐子,神情复杂。
她不知道郭卉娟准备怎麽处理这坛东西。郭卉娟没买墓地,也没寄存骨灰,就这麽放在家里,没事就坐在沙发上盯着它发呆。那画面让戴双心里毛毛的。
她挨着郭卉娟坐下来,想说些宽慰她的话:“奶奶,你别太伤心了。人家说能在睡着的时候没有知觉地走了,是有福之人才有的待遇呢。”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有福?哪里有福?
郭卉娟沉默了半晌,说:“我不伤心,只是觉得人的一生真短。”她擡手在脸上抹了抹,“我的一生竟然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话戴双不知该怎麽接,也沉默下来。不开灯也没人说话的房间,生出了些哀伤的氛围。
对于戴学文的离开,戴双早有心里准备,那毕竟也是她预想过的无数结局中必然会出现的一幕,早在那时她就伤心过了,所以此时此刻残留下来的丶没有被预支的伤心不足以让她哭出声来。
再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戴学文的养育之恩的感激渐渐在戴学文的吹嘘中冲淡了。
这真奇怪,感恩这种东西,如果施与者总对接收者提起的话,反倒会适得其反,只会让憎恶与日俱增。
她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没有心的人。她总是对戴学文感到疲惫,除了赞美他丶感恩他,她从没跟戴学文交心地谈过什麽。
如果说戴强是戴学文失败的人生後半段的原因,那麽她呢?
这一切不是她的错,但是戴强可以一走了之,而她只能扮演一个戴学文需要的角色,一个不令他失望的丶没那麽失败的丶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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