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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死寂。
“你赶在我刚回来的时候,迫不及待告诉我这些,不过是怕我以后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和你们的嫌隙更大。”沈确语气没什么起伏,冷静的模样像极了他竭力要逃离开的某个人,“顺便,再狠狠踩一脚盛祈霄,尽可能地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他。这样,爷爷的做法就成了无奈之举,而我,只能去恨那个始作俑者,最好将爷爷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让我被迫理解,无法怨他。因为在你心里,家族的和睦,远高过我个人的情绪感受。”
“我只是,怕你被他蛊惑,让你认清他是个怎样的人。我是为你好。”沈逸极力想解释,声音却在沈确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他,影响到你以后的正常生活。”
“这样,你就不用那么愧疚了是吗?”沈确操控着轮椅往门边走去,“有些多此一举了沈逸,从小到大你对我都很好,我们是兄弟,妈妈说过,兄弟要一心,我救你是应该的,爷爷也说得没错,他当时阻拦过我,我还是去了,是我自己主动跳进去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确,你没发现,你现在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们,却唯独他排除在外了吗?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沈逸不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确顿了顿,“确实。”
可是没办法,他知道盛祈霄就是这样的人,他做出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所以沈确下意识竟没觉得他有错……
最后这顿饭,终究是没吃上。
老邱几人沉默地将沈确送回自己的房子。
成年后他就从老宅搬了出来,只有周末或者有重要事情才会回去。
老邱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迟迟没有离去,最终只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今天怎么好像每个人都在跟我说对不起啊?有没有谁能对得起我一下?”沈确深吸一口气,想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最后他不再挣扎,面无表情地安慰,“不怪你。而且你最后还想带我一起走,只是实在没办法,我走不了。”
他知道老邱的无奈,也知道他的挣扎,可这些都并不能减轻他心头的沉重。
“你们先回去吧。”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他需要独处,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去消化这一切。
几人离开后,沈确坐在一楼客厅中央,眼神无聚焦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别墅每天都有人打扫,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但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气息,像一层看不见的灰,覆盖在了他曾经熟悉的一切之上。
他在盛祈霄身边的时候,想尽了各种办法要回家。
现在他回来了,却被一个更深更难,好像永远无法找到正确答案的问题给难住。
这里是他的家吗?他还有家吗?他曾经以为的家,真的是他的家吗?
他被自己问住,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冷,于是转头问一直跟在身边的保姆,“空调是不是开得太低了?”
“正常温度,可能您刚从外面回来,温差太大了。”
沈确点头,没多说别的,只是沉默地按了上楼的电梯,“你们都放假吧,半个月别回来,工资明天我让人提前打过去,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我就留下吧,您总得吃饭呀。”做饭的阿姨见他这副丢了魂似的模样,有些不放心。
沈确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回来后,第一句真情实感的关心,来自于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终于笑了出来,眼底的冰霜好似融化,语调柔和地开口,“不用了,谢谢。下个月起工资翻倍,假期愉快。”
从始至终,他的家人,没有问过一句他的伤和遭遇。
沈确视线掠过走廊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老爷子曾经送给他的,价值不菲,意在激励他成为一个正直品行高洁的人。
手臂猛然挥出,将那画从墙上扫落。画框与玻璃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巨大刺耳的破碎声。
今天在老宅里,他看到了许多老人口中的“低劣之物”。
从前无论如何都没资格踏入老宅大门的俗物,现在却那样堂而皇之的,存在于各个角落。
沈确大概知道那些东西来自哪里,左不过是他那个没品没德的爸,养在外面的某个私生子送来的、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要是放在以往,他肯定大动干戈地连人带东西扔出去。
可今天他实在没有精力。
他甚至懒得去想,那些脏东西是不是就在门后偷偷窥,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沈家的一切。
是又如何呢,如果没有爷爷的默许,他们怎么可能登堂入室。
沈确不知道自己和沈逸谁更可悲。
沈逸要死了,爷爷用他去交换一个沈逸能活着的机会。
但沈逸也是可以被替代的,解药迟迟没拿到,他便早早地做了第二手准备,允许他曾经百般看不起的“污秽”承欢膝下,还计划着培养他们做新的继承人。
想着想着沈确就笑了,这个家,太可笑了。
沈确突然有些怀念那座处于深山中的小楼。
在那里,他拥有着盛祈霄的全部。
那是他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贫瘠的生命里,唯一感受过的,不计代价的渴求。
盛祈霄真是害人不浅。
沈确再次重复咀嚼这句话,从回忆中剥离。
看着院墙下缓缓摇动的秋千被笼在阴影中,才惊觉窗外的烈日不知何时已经散成了满天的烟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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