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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次前来本是为了和俞家解除婚约!父亲和祖母那边我早已说通,只待我亲自登门说清,便能了结此事!我本想……本想等事成之後,风风光光地去顾家求娶你,岂料你竟会寻来江南,还……还误会至此!”
陈玄青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陷进顾锦朝纤细的腰侧。
她瘦小的身子起初还绷着,後来便慢慢软下来,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连细微的颤抖都渐渐平复。
秋风卷着巷壁的苔香吹过来,却没了半分寒凉。
他怀里的温度太暖,漫过她的衣摆,裹住了那些连日来的窘迫与惊惶。
陈玄青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顶,恍惚得厉害。
怀里的人是软的,发丝是柔的,连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清晰可触,这鲜活的触感像一把温柔的刀,轻轻划开他前世的隐痛。
那时他抱着的,只有一只冰冷的骨灰坛,坛身刻着“顾锦朝”三个字,瓷面凉得刺骨,再也不会有人用深沉的爱意看着她,也不会有鲜活的人给他守着梅花。
“锦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带着几分劫後馀生的沙哑,“我陈玄青今生今世,只愿娶你一人为妻。俞家的婚约,我会亲手撕了,往後你的身边,只有我。”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顾锦朝心里的堤坝。
她再也忍不住,在他怀里失声痛哭,眼泪浸透他胸前的长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这些日子的委屈突然有了归处。
钱袋被偷时的手足无措丶被老鸨打手欺压时的惊惶丶被人掳走时的绝望,还有无数个後悔“不该来江南”的念头,在此刻全都化作了释然。
原来她没走错,原来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都值得。
陈玄青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後背,像哄着受惊的幼兽。等她的哭声渐渐软下来,他才缓缓松开手臂,掌心托起她的脸颊。
指腹蹭过她泛红的眼角,擦去那些未干的泪痕。
她的皮肤很软,眼泪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连呼吸都放得轻了。
“锦朝,”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泪的睫毛上,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你乖乖回顾家等我,好不好?俞家那边我会妥帖安排,解除婚约的文书丶去京城接你的仪仗,我都会一一备好,绝不会让你再等太久。”
顾锦朝望着他眼底的认真,哽咽着点头,声音还带着未平的沙哑:“好。”
陈玄青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对待稀世的珍宝。
他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心头忽然一动——想低头吻一吻那里,想把所有的心疼与承诺都融进去。可指尖悬在她额前半寸,终究还是轻轻落回发顶。
他必须在意礼法,未婚之前,绝不能唐突了她,这份喜欢,该藏在分寸里,护得她周全。
他再次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私语:“再等等我,很快的。”
暮色漫进临江客栈的窗棂时,陈玄青已将顾锦朝送回了客栈。
他没急着走,亲自检查了门窗的插销,又弯腰翻了翻行囊。
见采芙已把薄毯丶瓷盏和常用的帕子都收拾妥帖,才转头叮嘱守在门外的小厮:“明日沿途避开人多的码头,日落前务必派人来找我报平安,若遇着可疑的人,先护着顾姑娘走,再寻当地官差相助。”
小厮们连声应下,他才又看向顾锦朝,语气放得柔缓:“这几个机灵的小厮我留下给你。另外,夜里凉,别贪玩,早些歇着。明日我送你去码头。”
顾锦朝坐在桌边,看着他事无巨细地安排,指尖轻轻碰了碰桌上的热茶,只轻轻“嗯”了一声。
次日清晨,江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沾湿了靴底。
陈玄青陪着顾锦朝往码头走,脚步放得极慢,时不时侧头问她:“行囊里的蜜饯够不够?船上的吃食若不合口,让采芙找船家热些粥。”
顾锦朝一路听着,偶尔点头应答,晨光落在他侧脸,将他眼底的牵挂映得清晰。
乌篷船泊在岸边,橹声轻轻晃着江雾。
顾锦朝扶着船舷上船,刚站稳,就见陈玄青也跟着踏上船头,擡手替她拢了拢耳後散落的碎发。
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见她瞬间红了耳根,他动作顿了顿,随即放缓力道,指腹轻轻将碎发别到她耳後,声音裹着江风的软意:“锦朝,等我一个月。一个月後,我定带着聘礼去顾家提亲,八擡大轿,风风光光接你过门,再也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顾锦朝垂着眼,指尖轻轻拈着裙角。
脸颊的红晕从颧骨漫到脖颈,她却还是鼓起勇气擡眼望他,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晨露,声音轻却坚定:“嗯,我等你。”
采芙站在船尾,看着船头相顾的两人,悄悄松了口气。
那些熬过来的苦,那些替娘子揪着的心,终究是值了。
她家娘子盼了这麽久的人,果然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的。
“该开船了,公子。”船家在舱内喊了一声。
顾锦朝往後退了半步,扶着船舷挥手:“你回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
陈玄青站在码头的石阶上,没动,只是望着她,点头:“你也是,船上别着凉。”
橹声渐响,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
顾锦朝一直扶着船舷挥手,直到江雾渐渐遮住了岸边的身影,才慢慢收回手。
而陈玄青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追着那抹水绿色的裙角,看着乌篷船从清晰的轮廓,变成江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再到彻底融进晨雾里,才缓缓收回目光。
江风卷着他的银色长衫,他擡手摸了摸方才替她拢发的指尖,仿佛还留着她发丝的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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