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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骨种(二)
我进屋去拿包袱,槐序和封峤赶了过来。
封峤急问:“姑,出什麽事了?槐序和我正在拌草料,林叔让我们赶紧来见你,他牵马出去了,问他什麽都不说。”
“你们随我来。”我将二人带至竈间,示意槐序扒开炉膛内壁。
封峤惊道:“姑,这里怎麽会有条地道?”
我颔首:“客栈在建时就有了。”
“这,这是做什麽用的?”
“走私货用的。官市不开,官盐禁售时,多少人靠这条道活命呢。想不到许多年过去了,如今还能派上用场。”我将包袱塞给封峤,“盘缠丶路引都在里面,林叔在出口备了马,你带着槐序出蜀吧。”
槐序从炉膛里跳出来,双手拉住我道:“干娘,我不走!”
“对,我们不走!”封峤放下包袱,“姑,我们不能撇下你不管!”
“谁要你们管了,我这不是还有你们林叔吗?”我望向门口,恰逢林钟入内。
“东家,马备好了。”
槐序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我不管,我就是不走!”
“别胡闹了!”我沉下脸道,“封峤,你出身中原律学世家,槐序不明白,你该明白,西南的羁縻州本是化外之地,国法不及家法,刑律不及族规。再不动身,留着去做鸡蛋碰石头的蠢事吗?”
封峤看看我,又看看林钟,满脸恳求之色:“姑丶林叔,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我厉声道:“不行!”
“为什麽不行?!”槐序摇晃我道,“干娘,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就不走!”
“林钟,把包袱给封峤!”
林钟拿起包袱,不顾封峤闪躲,将包袱系在他背上。
“封峤,你要还当我是你姑,马上把槐序带走。”
封峤伸手去牵槐序,槐序一把甩开他的手:“封峤!要走你一个人走!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彼时,我的一只胳膊终于得以腾空,下一瞬,我扬手给了槐序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槐序面上现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干……娘?”槐序瞳孔遽缩,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攥着我的另一只手缓缓滑落。
我养了她十年,从未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此刻,看清她瞳仁里的另一个我,感觉是那样陌生……原来,伤害自己最亲的人竟会令人面目全非。
林钟扶住颤抖的我,对他二人道:“你们别再逼她了。”
封峤拉着槐序进了暗道,林钟逐块封着炉壁,槐序隐忍的哭声渐不可闻。
我揉了揉眼睛,对林钟道:“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你也去休息会吧。”
一觉浓睡至天黑,醒来雨打窗棂。
我擦亮桌上的油灯,打开柜子。柜子深处放着我娘留给我的都掌绣围裙,这曾是我嫁衣的一部分。
十二年前的冬日,我满心欢喜穿戴着它们,就坐在这间屋子里,从清晨等到日落,没有等来我的心上人,只等到石门蕃丶南广开战,从东川过来的他遭遇劫杀的消息。
“青城,阿襄说他只要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
我忍不住叹息,从柜子深处捧出陶罐,轻轻拭去表面的浮灰:高泰,这麽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送你回大理,也没有让你入土入安。事到如今,好像除了把你埋在南广,我也找不到其他选择了。你在天有灵,会不会怨我……
来到前舍,林钟已做好夕食,一碗鸡汤,一碟清炒蜀葵苗。
我搛一筷蜀葵入嘴,点头道:“嗯,很是鲜嫩,比封峤炒得好吃。”
我这辈子吃过三个男人烧的饭——小时候是我爹,林钟烧过三年,五年前封峤来到客栈,一直烧到现在。不带感情色彩的评价,论手艺,还得是林钟。
林钟不语,舀了一只鸡腿给我。
“肉是少了点,味道还行。外面还有两只,不如明天也炖了吧。”
林钟不置可否。
可惜,平时话最密的两个人不在,虽然这餐饭的口味不错,但是吃得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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