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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蕃七（第1页）

石门蕃（七）

老阿布盯着火塘内的白石，半晌，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缓缓道：“二位可知——董腊与罗重，还有石门蕃的纳惹，这三位的先祖，当年是契臂为盟的结拜弟兄。

“後来董氏独自进献良马，归附大宋，跟另外两个弟兄闹掰了。罗家和纳惹家的先祖觉得此仇不共戴天，因此拒不附宋。

“再後来，大理国派人招抚西南各部，这两家便投了大理。可还没安生几年，大理国的国主沉迷佛事，先前招抚过去的部落，陆陆续续又反了。

“马湖董家丶南广罗家丶石门蕃纳惹，三姓之间，相互消磨数十年，到如今，哪还有什麽情分在？

“我们马湖部的‘土丁’，董氏一族，独占七成。就算让你们见着大首领，可是谁又有这个把握，能说服他出兵？”

我急道：“阿布头人，马湖丶南广丶石门蕃，并非仅有董丶罗丶纳惹三家！三姓间的恩怨，就一定要拉上三地的无辜百姓陪葬吗？

“自打今年开春，悦州榷场复市以来，马湖丶石门蕃方向过来的马帮丶行商数不胜数，三地百姓和睦相处，皆享其惠。

“大家最为在乎的——还是自己的日子能不能过好，三姓恩怨，更多的只是茶馀饭後的谈资而已。阿布头人是地道的马湖人，难道你对我们南广，也无半点情分？”

“青娘子所言极是。”宋宁海帮腔道，“马湖丶南广两部先後纳土归宋。

“董腊丶罗重同为臣子，大敌当前，守土有责；私人恩怨，该放一放了。再者，守土有功，朝廷定有嘉奖，不仅能封妻荫子，更是光宗耀祖。

“阿布头人，本官与青娘子见董腊，不是为作说客，而是陈述其中利害。至于是否出兵，系关马湖未来，本官更希望马湖七族头领，均能知晓此事。”

“好！”老人撑膝起身，“冲二位的担当与义气，老阿布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人全部请到！英花！”

英花循声进屋：“阿爸！”

老阿布神色威严道：“将家中十五岁以上的儿孙都叫过来，再把我的寿棺擡进来！”

英花惊呼：“阿爸！”

我与宋宁海面面相觑：“阿布头人！”

老人甩手：“快去！”

不多时，阿布家的青壮擡着一口乌漆棺木入内，身後跟着乌泱泱一群男女，竟有半百之数。

放下棺木後，衆人按序齿辈分跪作数排，跪在英花身旁的一名男子，膝行上前：“阿爸！你这是何必？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儿子们顶着呢！”

“阿大，”老阿布将他拉起，看向满地儿孙，“你们都起来。”径自走到棺木旁，沉声下令，“孩子们，宋知州与青娘子有要事找七族头人商议。他们出于信任，一路寻到鹿角峒，我阿布家绝不能置之不理！时间紧迫，为免有人推托不至，你们统统打着报丧的旗号登门！日落之前，务必赶回！”

阿大出声劝阻：“阿爸，人——我们去请，报丧万万不能啊！”

他身侧一位眉眼与其肖似的男子，怒视我与宋宁海：“谁给我阿爸出的馊主意？是不是你们！”

“老二，不得无礼！”老阿布举手重击，槌得棺顶“嗵嗵”作响，“主意是我拿的，与任何人无关！谁敢违逆，现在就滚出鹿角峒！老三！带上你的几个弟弟，还有侄子，分成六路，快去快回！”

阿大身侧另一名男子出列抱拳：“是！”

阿布次子急道：“阿爸！那我跟大哥呢？”

老阿布指着他和阿大：“老三，你心细。董大首领那边，你亲自去。他要是细问，你就告诉他——你大哥丶二哥为争头人之位，在灵前打起来了。请他速来主持公道！”

老二更急了：“阿爸，我跟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老阿布不理，又对英花道：“英花，峒里的事交给你去办。该做什麽丶不该做什麽，留下的人手，任你调遣！”

英花铿锵道：“是！”

四下肃然，唯山风呜咽，老阿布的儿孙们陆续散去。

宋宁海敛了震惊，正对阿布头人，执手长揖；我亦向老人，致以最郑重的单拳礼。

临晚，英花已率人将灵堂丶灵棚布置停当。

老阿布在棺前端坐，嘱我二人暂立于幡後。

倏而，堂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透过幡布间隙向外看：老三果然精细，竟掐算好时间，令六族头领同时抵达。

衆头人入内，见着静坐棺前的老阿布，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老三快步走到其父身侧，恭顺道：“阿爸，儿子照你的吩咐，将六位头领都请到我们鹿角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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