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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天下为猎（第1页）

第86章天下为猎

龙影杀不死，驱不散，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提醒着赤衍那纠缠不清的宿命。胸口那道同步産生的伤疤尚未完全愈合，每一次细微的疼痛都在嘲笑着他上一次尝试的失败。御医战战兢兢地前来诊治，却只看出是皮肉伤，用药包扎後，对此伤为何与帝王心意般时而隐痛时而平静，讳莫如深，不敢多言。

赤衍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龙影依旧立在一旁，只是比前几日淡了些许，似乎那日的血网禁锢和日光曝晒并非全无效果。它不再喋喋不休地低语，只是偶尔投来一道冰冷玩味的“目光”，便足以让赤衍心绪不宁。

不能再这样下去。被动承受，只会让这诡异的存在愈发得意。既然这龙影因鳞片而生，与那“晏师”脱不了干系，那麽，便从根源上着手。他要逼它出来，逼那个可能还未彻底消失的人出来！哪怕掀翻这天下，也在所不惜！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空白却充斥着偏执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翌日，一道震惊天下的诏书从金銮殿发出，以最快的速度传遍胤朝疆域的每一个角落。

诏书内容极其简单，也极其酷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妖龙匿世，遗鳞为祸。举国上下，无论官民，搜捕龙鳞！献真鳞者，封万户侯，赏金万斤！有私藏匿龙鳞不报者，一经查实，无论缘由，立诛九族！钦此——”

“疯诏！”这是所有听到这道诏书的人，内心第一时间冒出的念头。

龙？这世上哪有真龙？即便有，龙鳞何等神物，岂是寻常百姓能寻到的？这分明是强人所难，更是草菅人命的暴政！

然而，万户侯的诱惑，以及诛九族的恐怖，像两条鞭子，狠狠抽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起初是怀疑和观望，但当第一个幸运儿（或者说，是拿着一张不知从哪个古墓刨出来的丶类似鳞片的化石献上，被鉴定为“非真”但依旧得了重赏）和第一个倒霉蛋（被仇家诬告私藏龙鳞，全家老少顷刻间血染刑场）的例子出现後，整个胤朝彻底疯狂了！

人们开始掘地三尺。先是搜寻各种传说中的龙脉之地，挖掘古墓，拆毁供奉龙王的庙宇，将里面任何带有鳞片状纹饰的东西都砸碎检查。後来，范围不断扩大，江河湖海被打捞，深山老林被扫荡，连家里祖传的丶带有鳞片纹饰的瓦当丶玉佩，都被翻出来上缴。

再後来，疯狂演变成了灾难。找不到龙鳞？那就像龙的动物呢？蛟丶蟒丶甚至是大一点的鱼类丶穿山甲……一切身有鳞片的生物都倒了血霉。一时间，胤朝境内，鳞甲类生灵几乎遭遇灭顶之灾。江河被血染红，山林间腥风血雨。

仍有源源不断丶形形色色的“龙鳞”被送到京城，堆满了宫门前的广场。负责鉴定的官员苦不堪言，他们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真鳞”，全凭帝王喜怒。赤衍偶尔会亲自去看一眼那些堆积如山的“贡品”，眼神冷漠，没有一丝波澜。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是不是真龙鳞，他要的，是这天下因他一道诏书而掀起的滔天巨浪，是这亿万生灵的恐惧和疯狂所凝聚的……某种力量。

杀戮和贪婪如同瘟疫般蔓延。冤狱四起，盗匪横行，原本就因之前动荡而脆弱的民生更加凋敝。天下没有找到真正的龙鳞，却已血流成河，怨声载道。那无形的民意，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逐渐凝聚成了冲天的怨气与煞气。

这一日，京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落在地上，竟隐隐带着一丝淡红，仿佛掺入了远方的血水。赤衍独自站在殿前高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血色的雨丝。龙影飘在他身侧，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像是在感受着什麽。

突然，赤衍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灼热感！

他猛地擡手，掀开衣袖。只见那只原本空无一物的手腕内侧，一道极细的丶仿佛由鲜血勾勒出的红线，凭空浮现出来！红线如同活物，微微扭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并且越来越烫！

这红线……他虽不记得由来，但潜意识里觉得极其重要，且与那“晏师”有着莫大关联。它之前一直隐匿，此刻为何突然显现？

赤衍瞳孔微缩，他感觉到，那红线灼热的源头，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仿佛在汲取着什麽……汲取着这弥漫在天地间的丶由无数枉死生灵的怨念和天下百姓的恐惧所化的无形煞气！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隐约感觉到，脚下深宫某处，那具一直停放在偏殿丶空空如也的漆黑“赤”棺，似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棺内仿佛産生了一股微弱的吸力，正在通过他手腕的红线，贪婪地吞噬着那由疯狂诏书引来的丶滔天的民意煞气！

猎龙？不，他下的这道“疯诏”，或许从一开始，猎的就不是龙，而是这天下民心所化的……另一种东西。而那个空棺，才是真正的猎物者？

赤衍看着手腕上愈发灼热的红线，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超出掌控的惊疑。事情的发展，似乎正朝着一个连他这个下诏者都未曾预料的方向，滑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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