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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夜奔 天地之间唯这一人（第2页）

在那之前，谢问心必须完好无损。

甚至，哪怕後来鹿鸣意当真复活了，萧雨歇也依然担惊受怕。

她不知道自己提供的那些心头血是否足够，如果不够的话，至少也要留着谢问心，以防万一。

鹿鸣意也知道了。

萧雨歇虽然没有开口，但她的沉默就已经是回答，如果没有这个想法，她是绝对会急着表明的。

这事说起来也真是凑巧，倘若萧雨歇真的用了谢问心的血，鹿鸣意是绝对不会还站在这儿和萧雨歇说话的。

一百八十年前的放弃也好，悔恨後用心头血复生也好，从始至终都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事。

鹿鸣意严肃的神色略微退去了点：“那天在天衍宗，我让你带着谢问心去给所有被她欺辱过的人道歉，你回绝了。我想，你大概也是在想，谢问心一旦这麽做，是给所有人放出信号，表示你不再庇护她。你当时还想留着她，是有用处对吧？

“如今……心头血的事已经了结，谢问心带来的那些麻烦，她自己占八成因素，你占两成；而谢问心到了今天这般德行，萧雨歇，你所要承担的责任也并不少。

“你之前对谢问心，也并没把她完全平等地当做一个人来看待。你方才说如今你是希望谢问心能有所成就，若你当真希望她好，就让她从承认自己的错误丶独自承担责任做起吧！”

萧雨歇动了动唇，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女人，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些。

可这也确实是鹿鸣意会说出的话。

萧雨歇也在心中庆幸，让她没有到真的要用谢问心血的那一天。

倘若真有那麽一天，如今的鹿鸣意都不会这般和她说话了。

她眸光微晃，一瞬不瞬地看着鹿鸣意，轻声说：“我会亲自……”

然而，萧雨歇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带着哭腔几近破音的声音打断了：

“承担错误就承担错误！！我自己的问题，不需要表姐来！”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莹白色的身影直冲了过来，谢问心双目通红，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她不敢去看萧雨歇，只是盯着鹿鸣意，喊了声：“当初对你出言不逊，对不起！”

这声音有点大，听得鹿鸣意微微眯了眯眼，她将谢问心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声。

蓝金色的漫浪陡然浮现在她掌中，转瞬之间，冷硬的枪身便直接打在了谢问心的腿弯处！

漫浪乃是正儿八经的仙器，又带着充沛的灵力，完全不是先前在秘境里鹿鸣意踢的那一脚能比的。

谢问心完全没有准备，只感到脆弱的膝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直接失去了对小腿的感官，毫无招架之力地跪倒在地上：

“啊——”

饱含疼痛的惨叫声传来，鹿鸣意打的这一下，用的是全力。

她垂眸看着那个痛到弯了腰肢，不停抖动的少女，漫不经心说：“你说要承担错误，就是这样？至少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吧。这麽些年，你对多少人说过‘杀了你’这种话？如今却是连跪下谢罪这种事都做不到？”

“呜丶唔……谁说我做不到！不就是去给那些人跪着说对不起吗！”谢问心哭着喊。

鹿鸣意冷嗤一声，眸光更冷了些：“‘不就是’？谢问心，你说得可真够轻巧的，你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萧家吗？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桃花源被毁了，萧雨歇因为心头血身子骨大不如前，萧家还能像往常那样给你兜底？”

谢问心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子猛地一僵。

鹿鸣意没有停，拿着漫浪的手猛地收紧，一道不小的威压就压了下来，还是筑基期的谢问心根本承受不住，她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我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既然这确实是你和萧雨歇的一场交易，那你也没什麽可怨的吧？你被带回了萧家，被送到了太清宗成为剑峰内门门徒，你知道这是九洲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机会丶可以学到多少东西？然而你在做什麽？你仗势欺人丶胡作非为丶毫无道德可言！”

鹿鸣意说着一顿，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萧雨歇，只见女人亦是垂眸看着这一切，并无多馀反应，便继续道：“甚至于，你天天喊着‘表姐’，可你表姐如今一身伤，家族覆灭，你对她又是如何？你除了动你那一双手扶人，帮过她什麽吗？居然还把她一直隐瞒的心头血一事，当着那麽多人的面喊出来。你此前都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知道这样做会给她带来什麽後果吗？”

说到最後，谢问心直接瞪大了双眼，她神色仓皇地擡头看鹿鸣意，又看向萧雨歇，颤巍巍说：“我丶我没有想……”

鹿鸣意对谢问心，毫不留情地嘲讽说：“别‘我我我’了，我这儿打得让你跪下，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在这儿呢？我想你之前一定没少当衆为难人吧？想想日後去面对人家，要怎麽做吧！”

她说完，又看向了萧雨歇，说：“当然，除了方才我说的那些人，事实上，你还对不起一人。我想，你可能想过旁人，却独独想不到这个人。”

萧雨歇听到鹿鸣意如此形容，认为这人应当是相当重要，希望能给鹿鸣意留下更好的印象，她正了正神色：“是何人。”

鹿鸣意也终于，敛去了面上一切的神色，说：“你。”

廊桥内沉静片刻，唯有雨声喧嚣。

萧雨歇凝望着自己面前如天工般绚烂的浓烈五官，连眨眼的动作都停了。

鹿鸣意在说谁？她亏欠了谁？

她怎麽可能亏欠自己？

“当然，我说的这个亏欠，可不是说什麽你虐待自己。你在太清宗的幽兰阁，曾经的桃花源可都是处处奢华。”鹿鸣意望着萧雨歇，缓声说，“你亏欠的，是‘萧雨歇’这个人。”

“你自幼学习家族事务，以复兴家族为己任，你要成为振兴家族的‘萧家主’。看起来，你似乎确实让萧家强盛了，如果没有这次魔修的事，桃花源应当依旧繁盛。

“但当真是如此吗？你应该很清楚，真正摧毁桃花源的，反而是被你发出烫金请帖的丶最被人看重的那一批人。你知道世间的关系大多数是以利益维系，可或许是因为成为‘萧家主’太久了，你便觉得关系是只靠利益维系的。

“同一个家族中，少主就真的比其她孩子值得结交吗？林姮和林嫦，赵兰笙和赵竹笙，她们四人中，谁更能为萧家出力，你难道瞧不出来吗？同样的，有家世的人不能得罪，没家世没背景的便可以毫不顾忌地欺辱吗？”

鹿鸣意说着，又顿了顿：“因为觉得亏欠，所以便可以擅作主张的，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复生希望，甚至差点牵扯到别人吗？

“你把一切都看作可以像利益那般，量化交换。那麽‘萧雨歇’到底是什麽？你最後又到底交换到了什麽？”

阿娘苛责，表妹不当人，无人陪伴；付出百年心头血，最终体弱多病；经营百年，处处衡量，现在桃花源化为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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