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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梁静淑的声音发颤,胭脂盒“啪嗒”掉在地上,朱砂色泼开一片,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心跳。萧婉仪抬眸望她,眼底没有皇后的端方,只有那日在御花园初见时的柔光:“静儿可愿与我……去太液池边看荷?就像……寻常人家那样。”
窗外惊雷炸响,却炸不开梁静淑眼中的怔忪。她看见萧婉仪从袖中取出废后诏书,指尖抚过“萧婉仪”三字时,眼角竟凝着一滴泪:“这凤袍太重,压得我抱不了你。”话音未落,诏书已投入炭盆,明黄的纸页卷着火星子飞起,像极了她们偷看过的民间烟火。
“你疯了!”梁静淑扑过去要抢,却被萧婉仪一把拽进怀里。熟悉的沉水香混着雨水味袭来,她听见对方心跳如擂鼓,在耳边轻声说:“我只知道,没了这皇后位,我还能是萧婉仪。可没了你……”怀里的人收紧手臂,“我便什么都不是了。”
殿外雨幕渐歇,梁静淑望着炭盆里未燃尽的残纸,忽然笑出泪来。她想起那年在太液池边,萧婉仪递来的荷花上沾着露水,如今这滴泪,倒比那露水更清、更烫。原来这宫里最锋利的刀,不是太后的密旨,是眼前人愿意为她舍去天下的傻气。
当宫人闯入殿中时,看见的是皇后抱着皇贵妃坐在炭盆边,两人鬓发散乱,却都笑得像得了糖的孩子。萧婉仪指尖替梁静淑抹去泪痕,忽然想起《诗经》里的句子:“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前她读不懂,如今却觉得,这红墙里的月光太凉,唯有眼前人掌心的温度,能暖透这整座紫禁城。
梁静淑攥紧她的手,触到掌心血痕,忽而轻轻含住那处伤口。萧婉仪颤了颤,听见她闷闷地说:“以后不许再扔我的簪子,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我便把你也扔进太液池,看你会不会像玉簪那样,沉在我心底捞不起。”
殿外初晴,太液池的荷香随风飘来。萧婉仪望着对方眼底的自己,忽然明白——这皇后的位子,她终是舍对了。因为有些光,只有跳出凤袍的牢笼,才能真正握在掌心。就像此刻梁静淑眼中的星子,正一点点照亮她往后的路,哪怕没有金銮殿的烛火,也足够温暖余生。
梁静淑指尖勾住萧婉仪的手腕,眼尾红得像染了朝霞:"你肯舍了凤袍,我要那皇后位做什么?"
萧婉仪怔了怔,腕间红绳与对方的缠在一起,竟辨不出谁是谁的。她望着梁静淑鬓边晃动的翡翠耳坠,忽然想起方才扔进炭盆的皇后玺印——那方印上刻着"母仪天下",却远不如眼前人眼中的光来得烫人。
"那你想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偏偏在这空荡的殿宇里激起回音。
梁静淑忽然笑出声,指尖顺着她袖口往上攀,停在她耳垂处轻轻一捏:"我呀"殿外荷香裹着暖风扑进来,将她的话吹得碎碎的,"想做你案头的墨,枕间的书,还有"她忽然凑近,在对方唇上啄了一下,"想做你萧婉仪心底,最疯最野的那个鬼。"
萧婉仪耳尖骤红,殿中炭盆余温尚在,烘得人面上发烫。她望着梁静淑指尖卷着自己一缕发丝打旋,忽然想起方才宫人闯进来时,这人将她护在身后的模样——明明该是她这个皇后挡在前面的,却偏生被个皇贵妃护在了软玉温香里。
“胡闹。”她垂眸避开对方灼灼目光,却被梁静淑捏住下巴轻轻扳回来。那人指尖沾着方才打翻的胭脂,在她唇角点出颗朱砂痣,像春燕啄破的桃花苞。
“婉儿,你瞧。”梁静淑忽然拽着她往铜镜前走,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镜中,一个着月白罗裙,一个穿茜素宫装,都没了往日的珠冠华服,倒像极了民间画本里的双生蝶。“从前我总想着往上爬,可如今才知道——”她将头轻轻靠在对方肩上,“这宫里最高的地方不是凤仪宫,是你眼里的光。”
窗外传来黄鹂啼鸣,惊破满殿寂静。萧婉仪望着镜中两人交缠的指尖,忽然想起太后前日送来的毒酒——若不是梁静淑半夜翻窗进来,将那盏毒酒泼在金砖上滋滋冒烟,此刻她怕是早已化作太液池底的一缕幽魂。
“其实我早让人查过。”梁静淑忽然从袖中摸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梁家军的布防图,“三千甲胄是调去赈济灾民的,我父亲怕走漏风声,才没敢声张。”她将纸页投入炭盆,火苗倏地窜高,将她眼底的狡黠映得透亮,“你呀,总把人想得太坏。”
萧婉仪望着那团火光,喉间泛起涩意。原来她自以为是的筹谋,不过是困住真心的枷锁。她想起昨夜在库房翻找废后诏书时,看见梁静淑年轻时画的仕女图——画中女子着一身淡绿襦裙,站在太液池边采莲,竟与她初封皇后那日的装扮分毫不差。
“以后不许再骗我。”她反手握住梁静淑的手,将那枚被掷进池中的玉簪重新戴回对方鬓边,“若再敢藏着掖着”
“便怎样?”梁静淑歪头看她,发间玉簪随动作轻晃,惊起几只停在窗棂上的麻雀。
萧婉仪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梁静淑吃痛轻笑,却被她搂得更紧,只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便把你绑在太液池边,日日替我采莲蓬。”
殿外阳光正好,太液池的荷叶已冒出新芽。梁静淑望着萧婉仪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民间的走马灯——灯影流转间,总有些原本该是平行线的光,偏生缠成了剪不断的结。就像她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贵妃,却偏要在这红墙里,走出一条旁人没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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