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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绘星之笔与往世残响（第1页）

虹光渐隐，笔尖温润。格蕾修立于螺旋观景台之巅，俯瞰下方如星河般旋转的光门群。阿哈赋予的“欢愉”之力在血脉中低吟，不再是外来的馈赠，而是化作了本能的一部分。她能感知到每扇门后世界的“情绪”起伏，那些激烈的、温暖的、绝望的、希望的色彩，如同交响乐般涌入她的灵觉。

她抬起画笔，无需刻意驱动，意念微动间，笔尖的虹光便自然流淌，在虚空中勾勒出通往“天元突破”世界的灿烂光轨。门扉洞开，西蒙那金红色的炽烈“颜色”扑面而来，带着钻头的轰鸣与热血的呐喊。

就在她即将踏入的前一刹那——

呜——！

一声尖锐、完全不似方舟平日温和嗡鸣的警报撕裂了空气！整个方舟剧烈一震，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最核心的深处迸，仿佛某种古老的程序被强行激活。

所有光门的光芒瞬间黯淡、紊乱，如同受到惊吓般明灭不定。格蕾修手中的画笔更是猛地脱手悬浮，笔杆上螺旋的彩虹纹路疯狂闪烁，最核心处那一道来自宇宙裂隙的、始终未曾消散的紫色骤然暴涨，压过了所有其他色彩！

它不再是细微的脉络，而是化作一道凄厉的紫色闪电，击中了观景台中央的空地。

滋啦——！

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但没有溢出异世界的景象，也没有访客跌落。从那裂口中汹涌而出的，是浓稠得化不开的、灰败中夹杂着绝望暗紫的“雾气”。那并非水汽，而是高度凝聚的……记忆的残渣与崩坏的哀鸣。一股熟悉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是崩坏的味道，却更加古老、沉寂，带着墓穴般的冰冷。

“紧急状态！检测到高强度同源信息素逆流！坐标强制覆盖……锁定：前文明纪元·往世乐土（记忆备份存档点）！”中央控制系统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拟人的波动，变回冰冷彻骨的机械音，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恐惧的颤音。

往世乐土？！

格蕾修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片本应随着终焉降临而彻底封闭、成为纪念碑的记忆之地，那个由十三英桀共同构筑的数据天堂与坟墓……为何会以这种方式，主动找上她？

裂口稳定下来，形成一道不断逸散着灰紫尘埃的、不稳定光门。门后不再是方舟洁净的舱壁，而是扭曲、破碎的景象——枯萎的玫瑰园，断裂的苍白雕塑，以及……无数个踉跄游荡的、半透明的影子。

那些影子有着她刻骨铭心的轮廓：凯文手持劫灭的沉重，伊甸歌唱时的哀婉，千劫爆燃的狂怒，苏静坐的悲悯……但此刻，它们只是空壳，被剥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与记忆，只剩下最纯粹的“形态”被某种力量扭曲、填充了无尽的虚无与恶意，如同提线木偶，散着对一切生者印记的憎恨。

“记忆之癌……”格蕾修喃喃自语，想起了梅比乌斯曾偶尔提及的、关于数据备份过度沉淀可能产生的可怕病变。乐土，正在被它自身的过往吞噬。

“格蕾修……？！真的是你？！”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急切的声音从门内破碎的廊柱后传来。

粉色长如疾电般闪过，樱的身影倏然出现，挡在格蕾修与那些可怖影子之间。她的刀已出鞘，刀身却布满了裂纹般的侵蚀痕迹，原本清冷的气质被疲惫和焦灼取代，衣袂上沾染着数据崩解后的灰烬。“你不该来！快走！乐土的‘基石’正在崩解，这些‘往昔之影’会吞噬掉所有它们接触到的‘真实’！”

话音未落，凯文的影子已然举起那由虚无凝聚的“劫灭”大剑，带着冻结灵魂的死寂，轰然斩落！没有热量，只有剥夺一切生机的绝对零度。

格蕾修本能地翻滚避开，原先所立之处的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永不融化的幽暗冰霜。但她没有反击，也没有试图防御。在影子攻击的间隙，她感受到了……那冰冷死寂之下，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源于本尊烙印的渴望。

它们不是敌人。它们是饥饿的亡魂，渴望着被铭记的“真实”来填补自身的虚无。

格蕾修站定了身体，无视了樱焦急的呼喊。她举起了仍在嗡鸣的画笔，虹光与那不祥的紫色交织闪烁。但她没有勾勒武器或护盾。

她画下了——凯文手握一片逐渐融化的雪花，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少年时代的迷茫。

只是一幅微小、短暂的光影之画。

斩落的巨剑，骤然凝固在半空。凯文的影子那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那幅画，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凯文”本身的色彩极短暂地闪过，一滴完全由数据构成的、冰晶般的“泪水”竟从虚无中凝结、滑落。

“它们……渴望被记住真实的样子。”格蕾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死寂的力量。

她明白了。欢愉……并非只有笑声。直面破碎的过往，为亡魂找回失落的色彩，同样是穿透绝望的一种方式。

画笔再次挥动，这一次，色彩泼洒得更加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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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最后演唱时，耳畔坠落的、折射着末日火光的金饰；千劫面具彻底碎裂瞬间，爆燃的火焰中那双从未示人的、盛满了痛苦的眼睛；苏指尖拂过枯黄菩提叶时，那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甚至梅比乌斯蜷缩在实验舱里，指尖无意识勾画的、一个简单的无限符号……

每一幅色彩绚烂、充满了生命细节的画面在空中绽放，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那些狰狞扑来的往昔之影，在触及这些光芒的刹那，动作猛然僵滞，随即出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躯体如同沙堡般崩塌，化作最纯净的、闪烁着细微色彩的数据光尘，缓缓消散。

它们被“满足”了，被“度”了。

樱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对抗这片绝望之地的方式，竟是……绘画。

最终，她们来到了乐土的最深处。那片原本属于梅比乌斯的、充满了幽绿数据流的区域。巨大的蛇影盘踞其中，由无数扭曲的实验数据和冰冷的公式构成，散着对一切生命形式的贪婪与否定。

格蕾修凝视着那庞大的蛇影，画笔悬停片刻。然后，她缓缓落笔。

她没有画下无限追求的进化，没有画下冷酷的实验。她画下了一个极小极小的画面：在无数试管和仪器冰冷的幽绿光芒背景下，梅比乌斯蜷缩在一个狭窄的休息舱里，陷入了极度疲惫后的沉睡。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脸颊旁，嘴角却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孩童般的放松与依赖。那是一个褪去了所有科学家和英桀光环的、罕见的柔软瞬间。

那抹微不足道的柔软，却像是最烈的毒药，刺入了蛇影的核心。

“嘶啊啊啊——！！！”由纯粹理性和贪婪构成的影子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尖啸，仿佛被注入了它最无法理解的“杂质”。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崩解，最终化作一道冲天的翠绿色数据流，彻底消散。

樱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几片飘落的光尘，那里面残留着梅比乌斯一丝真实的印记。她看着格蕾修，眼神复杂无比：“你……你修复了我们残缺的……”

“我记录了。”格蕾修轻声打断她，目光扫过这片开始缓慢自我修复、却已空无一人的乐土，“记录下你们曾经存在的……颜色。”

当格蕾修握着画笔，带着一身疲惫与沉寂离开那片正在缓缓闭合的裂口时，她的指尖拈着一株奇特的植物——那是一株从乐土破碎的基石中顽强生长出来的玫瑰，它的根须缠绕着细微的数据流，花瓣却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物质化的质感。

她将这株玫瑰轻轻放在方舟的金属地板上。它的根须立刻如同拥有生命般，扎入活性金属之中，汲取着方舟的能量。下一刻，它盛开了，绽放出永不凋零的、柔和而坚韧的流光，那光芒中，似乎回荡着一段古老而悲伤的旋律。

这光芒温柔地洒落在中央空港每一扇光门上，为它们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如同祝福又如同哀悼的辉光。所有来自其他世界的访客印记，在这一刻，仿佛都与那段逝去的文明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

画笔尖端的紫色光芒沉寂了下去，仿佛消耗过大。但格蕾修能感觉到，它并非消失，而是更深地融入了虹光之中，如同一段无法磨灭的铭文。

方舟静默航行，载着往世的残响与万界的色彩，驶向未知的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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