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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里婆娘走得早,儿子也命不好夭折了,早些年还有人给他这老光棍说亲,但见他没那个意思,后头就消停了。
村里一开始很多人觉得他可怜,可等他用攒了多年的钱买了一头老黄牛,家里的地也赁出去叫村里人种,村里再没人说他可怜了,还反过来说他日子过得滋润咧。
如今别说地里那些粮食了,只帮村民捎带东西收的这些米粮便够他一个人吃的。
因着他自个儿从前也遭过冷眼、被人说过闲话,廖老汉尤为喜欢林老二家这俩丫头。
这俩丫头了不起咧,一个被常年被人骂药罐子短命鬼,一个从京城侯府千金变成个乡下村姑,被村民背后嘀咕,可两个丫头不管别人怎么说,自个儿该干啥干啥,心性要比他强。尤其是这林姝丫头,怪讨喜的,比林老二两口子出息多喽。
“廖老爹,您咋不问问我们为啥又是割肉又是买布的?您就不好奇嘛?”林姝问。
廖老汉笑呵呵地道:“是不是小蒲丫头的身子养好了?”
林姝当即一拍手,“还真叫廖老爹猜着了。今日我阿妹去药堂叫那老郎中瞧过了,老郎中说我阿妹身子脉象强劲,康健得很呢,以后再不用吃药了!阿娘和我都高兴坏了,这样的大喜事可不得好好庆祝一番么,于是猪肉也割了,新布也买了,我们一家子还吃了李记的汤面呢!”
廖老汉哟的一声,“那的确是大喜事,得好好庆祝一番。老汉我老早觉得小蒲丫头没啥毛病,你瞧这小丫头能蹦能跳的,哪像个日日喝药的?”
林小蒲笑嘿嘿插话,“廖老爹,您跟我阿姐一样有眼光,她也觉得我没毛病,这才叫我阿娘提前带我来镇上了,不然我还得喝药喝个一年咧。”
何桂香无奈笑道:“是是是,这事儿怪阿娘,都是阿娘没有及时现咱家小蒲身子变结实了,不然还能叫你再少喝些药。”
林小蒲立马挽着她胳膊哄她,“全靠阿娘我才能将身子骨养好,我多喝几碗药不要紧,但我这不是想早些断了药给阿娘减轻些负担么。”
何桂香揉揉她脑袋,“你这小嘴儿可是跟你阿姐学的,越来越甜了。”
林小蒲龇牙笑,“那可不,阿姐最会哄人了,我可得好好学着点儿,日后把阿爹阿娘都哄得开开心心。”
林姝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往周野这边靠了靠,“阿野,你不许学小蒲,我就喜欢你老实巴交的样子,你若变得油嘴滑舌了,我可不要你。”
周野瞅着她生动的眉眼,低低唔了声。
廖老汉见他们一家子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心里难免羡慕,一个人的日子是自在快活,没人管着想干嘛干嘛,但次次回到家里都冷清,冷锅冷灶的。
这汉子啊,还是得家里有个婆娘才行。
牛车行至半路,风渐大,头顶云层开始变黑。
何桂香担心起来,“这还有一半的路呢。”
廖老汉:“失算喽失算喽,看这样儿,还等啥子天黑,这雨怕是马上就要下下来了。我赶车赶快些!”
“廖老爹,还是稳妥为主,仔细太快翻了车。”林姝提醒道。
“丫头放心,我赶车稳着咧。”廖老汉手中鞭子一扬,甩鞭声逐渐密集。
一路疾驰,眼瞅着牛车马上就要到甜水村,头顶突然有豆大的雨点儿砸了下来。
这牛车是敞着的,哪能遮风避雨。廖老汉因经常路上赶车,车上放着斗笠,他赶忙将那斗笠戴头上后继续赶路,车上几人却避无可避。
何桂香把林小蒲怀里搂了搂,林姝也抬起手臂帮林小蒲遮头。
“阿娘阿姐顾着自己就成,不用管我,我身子骨好得很,这可是老郎中说的。”
一旁的周野果断脱去了身上的衣裳,朝最近的林姝递来,“阿姝,你们三儿顶头上遮遮雨,主要护着些脑袋,脑袋淋湿了最易感染风寒。”
林姝目光扫过他光着的膀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将自己连同何桂香林小蒲的头一起罩了进去。最小的林小蒲躲中间,肩膀也能遮住些。
林姝再左右瞧了瞧,今日牛车上的杂物实在少,也就他们自己带的背篓和竹篮。
“阿野,你将竹篮里的东西腾挪到背篓里,用那竹篮遮一遮。”
“我没事,不用。”周野道。
他几乎日日去河边洗冷水澡,若是淋一点儿雨水就能感染风寒的话,那他早去见阎王了。
豆大的
雨水很快连成线,雨势竟不小。
等牛车进村的时候,即便是戴了斗笠的廖老汉,除了头上都已是浑身淋湿,更莫说林姝几人了,而周野那赤着的膀子更是雨水遍布,一绺绺的水顺着那精壮的身子往下坠。
村里小道上,除了三三两两匆匆奔家的村妇,地里原本干活的汉子也在往回赶。
这雨下得又急又快,谁也未料到晌午还烈日炎炎,这天儿竟说变就变。廖老爹住得离村头近,但还是赶着牛车将林姝几个送到了村尾。
“廖老爹稍等。”周野去堂屋将挂在墙上的蓑衣取了来,将那蓑衣递给廖老汉。
廖老汉摆摆手,“不用不用,湿都湿喽,也不差这一会儿,我赶着牛车一会儿就到家。”
周野还是坚持将蓑衣给了他。
廖老汉推辞不过,接过蓑衣匆匆披上,道了声谢便赶着牛车离开了。
“婶儿,阿姝,你们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外头雨势愈大,我去接叔。”周野片刻没歇,戴上斗笠,又取了墙上剩下的一袭蓑衣往田里赶。
家里的几亩田离得远,又分散,林大山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周野匆匆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了,何桂香都来不及同他多说什么。
“阿野这孩子,他自己还淋着雨呢,倒想着替你们阿爹送蓑衣了。”何桂香嘴上数落着,心里却欢喜。
当家的身子壮实,淋点儿雨没什么,但阿野有这样的孝心,她这心里熨帖。
“阿娘,咱听阿野的赶紧擦拭一番,再换身衣裳。对了,上回赶集买的生姜还有,一会儿正好熬些姜汤,咱每个人都喝一碗。”林姝道。
“阿姐你傻啦,要搬这会儿就搬,等换完衣裳,等会儿出去搬小炉和取干柴,又会淋湿了。咱家只两件蓑衣,一件借给了廖老爹,一件叫阿野哥哥带走了,家里没有啦。”
林姝愣了下,继而失笑。她一时忘了这不是家家有伞的时候。油纸伞虽不算多奢侈的东西,但最普通的油纸伞一把也要卖到百文以上,对于底层老百姓而言,妇人雨天不出门,用不着油纸伞,而家中汉子雨天出门,用蓑衣便足够遮雨,也比油纸伞更实用。
山上棕树不少,取了棕皮便能缝制成蓑衣,所以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一两件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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