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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从拔步床上起来,窗外日头已西斜,竟是已到了下午。
案上摆着的烧鸡和烤鸭早没了暖意,表皮都失了光泽,凉得彻底。
卓鹤卿揉了揉腰,看向沈月疏道:
“还去吃那家羊肉泡馍可好?”
沈月疏垂眸想了想,终究点了头,那醉月楼也在那条街上,她有自己的打算。
~~
夜笼长街,朱红窗棂漏暖光,卖花娘的吆喝浸透暮色,酒坊的香气与桥上书生的低吟,一同沉入河心柔波的荡漾里。
沈月疏与卓鹤卿吃完羊肉泡馍,沿着古街踱步回去。
行过拱桥,醉月楼的飞檐已在暮色与灯火中隐约可见。
“鹤卿。”
沈月疏的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不安分地画着圈,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都说醉月楼的姑娘,琴技京华一绝,妾身却从未见识过。”
她微顿,
眸中流光溢彩,
“不如今日,你带我去开开眼界,可好?”
“你一个大家闺秀,去那地方作甚?”
卓鹤卿的手猛地一颤,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想起去醉月楼了?
沈月疏却凑近了些,指尖轻轻勾过他掌心,声音里漾着三分理直气壮、七分娇俏:
“听闻那处的姑娘俱是清音雅乐、才艺双绝的妙人,素来品性高洁。我们不过是在雅室一隅,品一盏清茗,听几支曲子,有何去不得?”
她语锋一转,指尖在他掌心不轻不重地一掐:
“莫非……夫君在那儿藏了哪位佳人,怕被我撞见?”
卓鹤卿呼吸微微一滞。
沈月疏难得这般主动贴近,嗓音软得像蘸了蜜的丝线,缠得他心头一软。
“扼……那便去吧。”
他倏地收拢手指,将她作乱的手牢牢攥在掌心。
她指尖一旋,轻巧地从他掌心抽离。旋即从袖中拈出一方烟罗软纱,信手将其覆在脸上。
沈月疏弯起眉眼,
“轻纱敷面,便是招摇过市,也无人能窥见我真容了。”
这方轻纱,是沈月疏在家时便已备下的。
在她心底,这层薄纱却另有一番用处——稍后要去探听苏姑娘的种种,届时无论听到何种令人心惊或齿冷的内情,面上任何细微的波动,都将在这一片朦胧之后消弭于无形。
喜怒不形于色,才是高门女子应有的修养。
卓鹤卿见状失笑,温声劝道:
“这般遮掩,反倒显得刻意了。若叫熟人看见,只怕更要误会我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人。”
说着,便想替她取下。
她也不躲,只倏地抬起眼,一双明眸含着嗔,直直地刺向他。
他勾着薄纱的手指一顿,随即像被那眼刀烫着一般,笑着收回手:
“好,好,都依你。”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醉月楼门口,与长街的喧闹恍如隔世,此处只悬着一对孤零零的纱灯,门内流出的丝竹声如同幽咽的私语。
真是一处幽寂的销金窟,正合他这般人的心思。
沈月疏望着那点暖光,却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漫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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