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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可就在眼前。
要是对方成心吊着曾绍,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把人吊死。
“四年我都等得,”曾绍轻笑,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终于开了口,“程总在哪里我就追到哪里。短短三年,何氏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总不会是只为傍身养老——他应该知道,这一面在所难免。”
曾绍倒是比尤敬尧想象得要直接得多,于是尤敬尧顿了顿,又说:“曾总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明知道我们程总不愿意,也非逼着他来相见。”
“话可不能这麽说,”张霆把手肘搁在车窗上,挤兑道:“我们曾总只是要求见你们程总一面,又不是要求上床——”
“老张,”曾绍睨了眼,深邃的目光随即看向淅淅沥沥的窗外,他一字一句分明不重,砸在尤敬尧的耳膜上,却又让他不敢不听,更不敢不从,“尤敬尧,如果你这趟是来劝我知难而退,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他想听什麽我当面跟他直说就是,不需要传话筒。”
就这样,尤敬尧信心满满地下楼,最终也没劝动曾绍,曾绍说到做到,就从下午枯等到晚上,中途雨见大又转小,转而又变大,将商务奔驰的犄角旮旯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带走了肮脏,但始终没捎带来曾绍的期望。
程之卓也并没有离开,他说着不要见曾绍,实则开完会就赖在厂长办公室喝茶,一杯接着一杯,还顺道讨了顿晚饭,接着饭後消食,又继续喝茶。几个小时里,厂长的嘴几乎没停过,布满皱纹的眼睛却时不时顺着程总的目光往窗外去。
谁都知道,程总翘着二郎腿,装得云淡风轻,其实透过玻璃,一直在注视着那辆孤独的,黑色商务奔驰。
晚上九点多,到了老年人休息的点儿,厂长起身抻了抻腰杆说:“程总,招待所的房间开好了,我让秘书送你们去,”说着他指了指楼下,“她特地去瞧过,後门没人。”
程之卓心有犹豫,到底还是起了身,一脸抱歉道:“给您添麻烦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厂长不必来送。”
…
五月中,依山傍水的繁城一角,夜雨依旧下个没完,好端端的又刮起邪风,把这股冷意送进人的四肢百骸,简直刺骨寒心,程之卓刚下楼就打了个喷嚏,尤敬尧撑伞替他挡着雨,说:“赶紧上车吧,一会儿该着凉了。”
轿车就停在门口,段克渊跑去开车门,程之卓一只脚都迈进车里,忽然感应到什麽,在转身的前一秒又堪堪刹车,就这麽维持僵硬的姿态,不动,也不上车。
段克渊奇道:“怎麽了?”
“什麽玩意儿!?”尤敬尧回头,被一闪而过的黑影吓得声音劈叉,然後他狠狠抹了抹眼睛,壮着胆子往那儿瞧,这才看清了:
“曾总!?”
曾绍淋着雨,目光却坚定,眼中只有那人:“阿文。”
熟悉而又陌生的话音落地,程之卓浑身震颤,这才回神般慌忙要进去,见状曾绍大步上前,吼了声:
“乔乔!”
桥头排骨,乔乔,瞧瞧,瞧瞧妈妈,
也瞧瞧他。
当年程慧芳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能借两字谐音聊表内心的渴望。如今曾绍一样也不一样,他有万语千言道不尽,又怕对方实在没有耐心听。
闻言程之卓猛地抓住车门,指尖泛白,尤敬尧只看了一眼,便沉声作色道:“曾总,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你就真的那麽讨厌我,”庄希文就在眼前,曾绍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说着他又迈近一步,“讨厌到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我?”
风雨中,程之卓始终背对曾绍,曾绍只能借着路灯看个大概,此刻两人的距离比之监控内外,明明要近得多,曾绍却觉得自己根本抓不住程之卓。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抓住过。
“咳咳!”
曾绍又猛地一跨步,来到程之卓身後的三步开外,“你怎麽了?!”
是没休息好,还是没休养好,千言万语都汇作曾绍此刻的焦急,急得他险些破戒,要上前把程之卓紧紧拥入怀中。
这时段克渊拉了下程之卓,催促道:“太晚了。”
“我骗过你,”程之卓死死咽了咽,终于敢开口:“你也骗过我,我和你早就两清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感情的事哪里是一笔一划就能算清楚的!你要我放过你,可你就能放过你自己吗?”曾绍又上前一步,可随即又像越了雷池一般缩回半步,他想庄希文想到发狂,可他更清楚庄希文对自己的厌恶。
只是他实在实在不甘心。
听罢程之卓没有再说,攥紧了车门又猛然松手,上车道:“走!”
轿车啓动,曾绍心里顿时被生生剜出一个大洞,前後漏风又漏雨,他再也无法顾忌,冲上前去拍车门,但程之卓始终都不看他,让人摸不清这究竟是恨还是爱,还是当真如这人所说,已经不再有任何留恋。
那还不如说恨他。
风雨交加,隐隐夹杂几道低沉的雷鸣,曾绍没命地追了两步,偏这时,後面有辆大卡车疾驰而来,贴着程之卓的车子经过,连带扫到快要追上的曾绍,让他摔了个好大一个狗吃屎,径直翻滚进路边的田里,然後不见了。
“他没事儿吧!”尤敬尧从後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连忙刹车要掉头,程之卓这会儿倒是硬气得很,“别多管闲事!”
他太了解曾绍的花招了,他不能冒险,再次沦陷。
“走吧。”段克渊顺势道。
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才能斩断乱麻。尤敬尧明白这个道理,也只能担忧地望了眼,最终一脚油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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