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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曾绍不是他父亲,他既然答应过褚明晟,那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褚明伦再卷进这场漩涡——除非褚明伦自己非要咬住庄建淮不放。
只是褚明伦要真是这副刚烈的性子,也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亲哥哥替自己顶罪而死。
褚明晟已经枉死,所以他不能白死。这个道理曾绍明白,程之卓也明白,换了褚明伦更是。
“...那是他从小护到大的亲弟弟,换了我,恐怕也是谁也不敢信。”程之卓长叹息,“咱们太轻敌了呀。”
收拾完,两人去卫生间洗手,温热的流水冲刷着程之卓混乱的思绪,忽然他攥拳打向面前的梳妆镜,一声脆响,发光镜面四分五裂,程之卓的手却完好无缺,他目眦欲裂,只见曾绍牢牢裹住他的手,指节上都是血和残渣。
“你!?”
曾绍还有心情笑,“再气也不要伤害自己。”
今晚还不到结局,一时的发泄是为了更好地战斗,那麽这些痛就让曾绍自己来承受。程之卓小心翼翼地摸着血肉模糊的手背,红着眼给曾绍上药,上到一半他终于忍不住捂住眼睛,
“凭什麽,凭什麽!”
他当然希望每个罪犯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个惩罚绝对不该是以死顶罪,即便是替自己的亲弟弟。然而褚明晟就这麽死了,所有罪责都被庄建淮像垃圾一样打包丢到冰冷的尸体上,随之埋葬入土,再不见天日。
“只是输了一局,下棋也至少三局两胜呢。”曾绍扒开程之卓的手臂,安抚地摸摸他眉眼,“证据既然已经交出去,如果能坐实基因图谱的罪证,那麽由上及下反推,他总会和这些事扯上关系,既然他毁尸灭迹的速度连褚明晟也反应不及,就说明时间紧迫,也许还有疏漏。”
不幸中的万幸,是曾绍也留了个心眼,只能说也不算完全被动。多年来他掌管集团事务,心里很清楚庄氏如今尾大不掉,之前是怕贸然出手会动到筋骨,既然庄建淮给了他一次机会,那他正好借此事清理掉那些碍事的眼中钉。
“庄建淮为人向来多疑,这麽多年,他的身边除了褚家兄弟还有谁?”程之卓绞尽脑汁思索着,忽然一顿,“不对,那陈钰昌呢!?”
自从曾绍全面接管集团之後,陈钰昌的行事作风较之小庄总时期更为低调,这个老狐狸可不想像罗鹄章那样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早在警察抓捕庄建淮的同时就坐上去往H国的航班,现在估计已经在度假山庄里泡温泉了。
警方对庄建淮的调查还在继续,行业几大家族同时暴雷,一时间满城风雨,千头万绪。曾绍和程之卓每天脚不沾地,又抽空给褚明晟办了葬礼,下葬那天之後,自首无果的褚明伦就彻底消失了。
但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
程之卓本来已经做好了雷德厚或者李代钊出手的准备,但却没想到基因图谱的相关资料在递交市委的时候忽然被药协拦了一道。算来这个药协几乎和华国一个岁数,其组织庞大,前後几任会长,人才济济,门生学子遍布全国各个机构院校,以致区区一个商会,多年来在行业领域的权威简直不可想象。
这份关乎华国民衆性命的基因图谱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导火索,在引爆庄建淮这个暗雷後就被无形的大手悄然按住,最终警方因证据不足而不得不无罪释放庄建淮。
当天老庄董白发苍苍的照片登上国内各大媒体头版头条,这些刀笔匠似乎也嗅到风雨欲来的微妙局势,紧随其後重谈当年轰动华城的绑架案以及後来的换子案,人为刻意地描绘出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霜寒入九天,元旦将近,程之卓缠身的旧病隐隐有加重的迹象,曾绍原本想把汤团带过来给程之卓解闷,想想又还是算了,下午曾绍陪他去取药,回家的路上程之卓就说想散心。两人沉默着逛到一个街角公园,忽然看见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跑过眼前,脸上脏兮兮,身後几个比他稍微大点的孩子正在追逐。
曾绍护着程之卓走开些,程之卓忽然看着他,“你以前也是这样麽?”
这段时间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程之卓故作轻快,曾绍也顺着他的语调,又往上扬了些:“怎麽也是我追着别人打。”
面前这副壮硕的身姿确实很有说服力,程之卓笑笑,忍不住咳嗽两声,难得的轻松气氛很快一扫而空,然後曾绍沉声问:“刚才拿药的时候为什麽不让我多问几句?”
“老毛病了,有什麽好问的,”程之卓含糊其辞,“晚上做饭给我吃。”
“哪顿饭不是?”
然後曾绍就看到刚才那个孩子已经被那群人摁在地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玩笑归玩笑,当初曾绍也确实是这麽过来的,此刻他心里想管,但又不想离开程之卓左右。
“去瞧瞧。”程之卓说。
正这时,一个流浪汉赶在他俩前面出手,狠狠教训了那几个人。那流浪汉身手利落,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只是断了的右手对于赤身肉搏而言是个不小的漏洞,好在不要命的打法让他很快重回上风,甚至越打越狠。
“艹,你等着!”
说完那些人落荒而逃,流浪汉就弯腰去拉坐在地上的小孩,小孩已经鼻青脸肿,见状还警戒地挥开他,然而紧接着就瞥到对方怀里露出的一抹金色。
那一瞧就挪不开眼了。
那流浪汉似乎看出小孩很喜欢他身上的金件儿,二话不说摘下来就套在他脖子上,又说:“别怕,我保护你。”
那熟悉的声音,竟然是褚明伦。
当初褚明伦没受什麽牵连,许多事虽是他受命,但并不是直接实施人,褚明晟又为他殚精竭虑谋後路,即便後来他幡然自首,也因为死无对证而被释放。程之卓以为他这些年总有积蓄,只是亲人不在,就想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没想到他不仅没走,还把自己折磨成如今这个样子。
曾绍刚要擡脚,程之卓忙又拉住他,眼神示意他不要。因为这毕竟是褚明伦自己选的路,他终于明白了褚明晟这些年的不容易,明白哥哥在两边奔走委曲求全,只为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所以他找回当初残缺的长命锁,也做回了当年的小乞丐。
褚明伦也许没注意到他俩,又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後的默契,褚明伦牵着那个小孩儿的手慢慢走远,程之卓就说:
“咱们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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