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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君旭遗下掷地有声的诺言,便重新隐入那密道之中,直到机关闭合,寝室重归寂静,楚颐方回过神来。
自贺君旭回京後,便对楚颐百般掠夺,已将楚颐体内的蛊虫浇灌得娇惯。这十几天因那武夫入狱,蛊虫失了元精滋养,早已饥乏得紧,因此情欲更来得汹涌。楚颐只觉体内每一寸肌肤都泛着痒意,他孽火烧心,偏偏唯一能灭火的人却走了,只得瘫软在桌上,喘息着苦熬。
贺君旭这混账,竟敢大言不惭说他们二人两清了?
对他楚颐而言,贺君旭欠他的仇债,可远远没有清!
自那夜起,贺君旭果然不再招惹楚颐,甚至偶尔听从贺太夫人的训诫,假惺惺地来请安。他装孝子,楚颐只能装慈母,每日每夜欲壑难填地受蛊虫煎熬,人也一天一天萧索下去。
要他向仇人求欢,不说会不会成功,楚颐宁死也拉不下这脸面。
象蛇师兄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象蛇师弟的日子过得也是苦大仇深。
为着有一天能解除蛊毒,雪里蕻听从楚颐的嘱咐,饶了楚颢一命。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遇害前毕竟是名正言顺的三品武官,要他嫁给楚颢作妾,伤的是天家的脸面。于是蔡大人最终判决由罪人楚颢出资,为雪里蕻起一座道观,雪里蕻在里面带发修行,楚颢则每月前去为他纾解一次“蛊毒”。
说得好听,实际上那道观位置偏僻,里面的人又全是楚颢的人,雪里蕻到了那里,便和被软禁一般,简直不见天日。所谓的解毒,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雪里蕻憋屈得要命,偏偏还不能闹——楚颐吩咐过他,他必须装成软柿子,装成被控制于股掌之中的笼中鸟,这样幕後真凶才敢肆意妄为,才会浮出水面。为了让雪里蕻显得孤立无援,连楚颐也和他避了嫌,装成不相熟的样子,从未来探望过他。
雪里蕻怎样也没有想到,这道观唯一的访客,却是太子殿下。
他入住这座道观时,太子便托人送了不菲的礼。此後更是三五天便带着木翰林来造访一次,有时候带些书卷供他解闷,有时来陪他下棋,有时带些宫中的精致点心。
虽然雪里蕻是个不爱看书也不会下棋的粗人,也不喜欢吃甜食,但每每看见太子,他还是能傻乐一整天。太子和木翰林下棋,他就在旁边一边围观一边喝酒,有人陪着,哪怕甜腻腻的点心也变得可以下咽了。
太子比他还小几岁,长得清秀斯文,人也没有架子,总是腼腆含笑的模样,见雪里蕻把酒当水一般灌,举着棋子的手便停下,劝道:“雪将军,小酌怡情,豪饮伤身。”
雪里蕻彼时已经醉了,歪歪斜斜地靠在假山石上,呵呵地笑道:“殿下,见了你,我高兴啊。”
太子愣了下,片刻才重新露出慈悲的微笑,说道:“雪将军高兴,我常来就是。”
太子真好啊,这偌大的京城,这只认衣冠不认人的京城,只有太子一人来看我。雪里蕻心想。
他每次看见太子,便对他越发感激和欢喜,这些正面的情绪底下,又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懊悔。当初庄贵妃娘娘要他作太子妃,他当时心比天高,不愿留在宫闱之中,拒绝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仍会拒绝……但如果说的不是太子娶他,而是他娶太子,可能,可能他就答应了。
被夸赞会脸红的太子殿下,谦逊善良的太子殿下,白海棠一般的太子殿下。
总是来看他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对他还有意思呢?
要是没发生这些破事,要是他能娶太子殿下,该多好啊。
雪里蕻确实是喝多了,不然也不敢做这样胆大包天的梦。等他迷迷瞪瞪地在石头上醒来,太子和木翰林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扫开身上的落叶,喊仆人扶自己回房休息。
无奈楚颢派来的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才装了几天鹌鹑,这群人对他便轻慢得很了,自顾自吃茶赌钱,任凭雪里蕻叫哑了嗓子,也没人过来搭把手。
雪里蕻打了个喷嚏,他醉得浑身没有力气,只得将地上的落叶又拨回身上,盖着落叶做成的被,坠入酩酊的昏睡中。
一觉睡到翌日清晨,雪里蕻又冷又饿,好在宿醉虽然叫人头疼,身体的力劲却回来了。他哆哆嗦嗦起来去找吃的,在回廊上被一个小道士拦住。
那小道士见他满身泥叶丶衣冠散乱丶邋里邋遢,便喝道:“你是哪儿偷溜进来的地痞流氓?今日光王殿下在此打醮,要是脏了他的眼,仔细你的皮!”
雪里蕻虽然对官场的弯弯绕绕一窍不通,但对如今朝野上的储君之争也有所耳闻,新上位的太子羽翼未丰,根基厚的光王野心勃勃,光王便是太子登基前最大的挡山石。
雪里蕻心里偏向了太子,未免就对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光王心生嫌弃,不屑地推攘开那小道士:“你又是哪儿来的?打听打听这道观是谁的!太子都隔三差五来看我,光王看我两眼是能吓死怎麽的?”
那小道士眼睛瞪得像见了鬼似的,雪里蕻以为自己把他唬住了,正得意间,便听见一道阴鸷的声音从身後传来:“谁在此喧哗?”
雪里蕻怒目回眸,但见一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身後跟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佩宝刀的侍卫,穿长袍的食客,个个派头十足。
雪里蕻凭中秋宫宴那仅剩的记忆,认出为首那男子便是光王赵煜,瞬时愣在原地——说他人坏话被他人撞见,就算雪里蕻向来无知无畏,此刻都忍不住心虚。
赵煜是太子的异母兄,眉目长得相似,但气质却迥乎不同。太子是病芙蕖,光王便是紫牡丹,同样是美丽娇艳,但前者我见犹怜,後者却骄奢凌人。雪里蕻看着这赵煜领着随从一步一步走近,脚底竟如灌了铅一般动不了,甚至腿肚打起颤来。
在即将越过雪里蕻之前,赵煜玩味地打量了一下身侧脏兮兮傻愣愣的象蛇,邪里邪气地说道:“哟,这就是太子看上的太子妃?”
深秋的风携着光王身上阴冷的气息扑面吹来,雪里蕻浑身一震,定在当场,一双眼死死瞪着眼前的男子。
是他!
“来人,先送‘太子妃’回房。”赵煜露出一道肆意的笑容,径自领着随从越过他。
两个侍卫领命便来将雪里蕻擡起,去往的方向却不是他原本的房间。雪里蕻竭力挣扎,身体却因阵阵不正常的热潮而酸软无力。
他想破口大骂,张开嘴却只能泄出急促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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