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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纨绔面具下的算计（第1页）

长安公主遣女官索要诗稿原迹的消息，如同在已然沸腾的油锅里又滴入了一滴清水，在神都特定的圈层里引了新一轮的窃窃私语。镇远侯府的门庭似乎也因此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热度，尽管陈天纵依旧以“静养”为由闭门谢客，但递入府中的拜帖和邀约，明显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一些真正手握权柄或清流文坛领袖的名字。

偏厅内，苏尚仪离去时留下的那缕极淡的、属于宫廷特制熏香的清冷气息似乎还未完全散尽。陈天纵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在秋风中略显萧瑟的花木，脸上早已不见了方才应对时的谦逊与赧然，唯有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缓缓流淌的冰冷算计。

“公主殿下……李若柠……”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天枢楼关于这位嫡公主的情报如同流水般在他脑海中闪过：深得圣心，却非一味承欢膝下的娇女；聪慧敏锐，于诗词书画颇有造诣，甚至暗中资助过一些不得志的寒门学子；与太子（嫡长子，但母族不显，地位并非绝对稳固）关系尚可，与风头正盛、母族强大的三皇子则保持距离，与其他几位皇子交往淡薄；看似不涉朝政，但其偶尔在皇帝面前的只言片语，有时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个聪慧、有主见、且懂得在权力漩涡中保全自身甚至施加影响的公主。她索要诗稿，绝不仅仅是出于对文采的欣赏。

“福伯。”陈天纵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入侍立身后的老者耳中。

“老奴在。”

“苏尚仪带来的赏赐，挑几样不打眼的、符合我如今‘身份’的，摆在外面。其余入库，尤其是那几株老山参，仔细收好，或有大用。”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让青禾通过天玑楼的渠道，寻几方品相上佳、但并非绝顶的歙砚或徽墨，过几日，我要用。”

福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少爷是想……回礼？”

陈天纵微微颔，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礼尚往来，方显‘诚意’。她投石问路，我自然要有所回应。但这回应，不能太急，不能太重，要恰到好处，既显感激，又不露巴结之态，更要符合我一个‘骤得虚名、家道中落、尚需谨慎’的才子形象。”他特意在“虚名”和“家道中落”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这便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新面具——一个拥有惊世诗才，却因身体和家世所限，不得不谨小慎微，甚至需要靠些许“纨绔”习气来掩饰内心不甘与脆弱的复杂青年。这份脆弱与复杂，远比一个完美的才子或一个纯粹的废物，更能降低他人的戒心，也更能方便他在暗处行事。

“文先生和小乙那边，有进展吗？”他转而问道。

福伯压低声音：“文先生正在梳理所有关于长安公主及其母族、关联势力的信息，试图找出其核心利益所在与可能的突破口。小乙已经动用了埋藏在宫中织造局和负责采买的内侍监中的两条暗线，开始留意公主府的日常用度、人员往来等琐碎信息，但目前尚未现与阁主或侯府有直接关联的特殊动向。”

陈天纵并不意外。长安公主非比寻常，其身边定然戒备森严，想要短时间内渗透核心，难如登天。

“告诉小乙，不必急于求成，安全第一。重点先放在公主府外围，以及与她有所往来的那些文人士子、清流官员身上。看看这位公主殿下，除了风花雪月，还对什么感兴趣。”

“是。”

陈天纵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张家那边，有什么反应？”

福伯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据天枢楼回报，张恒自那日宴后便称病不出，张凌则在朝会上被几位清流借着文气冲霄的祥瑞之兆，明褒暗贬了几句，脸色很不好看。他们私下似乎加大了对那些质疑阁主‘修为平庸’言论的推动，试图将阁主的影响力限制在文坛。”

“跳梁小丑。”陈天纵评价道，语气平淡，“让他们蹦跶吧。他们越是强调我‘修为平庸’，我这层保护色就越是牢固。”他话锋一转，“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清闲。找机会，把张家暗中放印子钱、逼死佃户的那点烂事，透点风声给御史台那边那位‘铁面’王御史的门生知道，注意方式，要像是无意间泄露的。”

“老奴明白。”福伯心领神会，这是要让张家也尝尝被暗中盯上的滋味，分散其精力。

交代完这些，陈天纵挥了挥手，福伯悄无声息地退下。

房间内重归寂静。陈天纵走到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旁边放着苏尚仪送来的御制贡墨。他并没有作诗，而是提起笔，随意地在纸上勾勒起来。笔下的线条起初杂乱无章，如同孩童的涂鸦，但渐渐地，这些线条开始交织、组合，隐约形成了一副错综复杂的脉络图——若是细看，其中一些节点的标注，竟与神都的势力分布、乃至皇宫大内的某些区域隐隐对应。

这并非阴阳阁的官方情报图，而是他基于自身认知和直觉，进行的推演。

长安公主的注目，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或可成为他切入皇室权力格局的一枚奇子；用得不好，则可能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李若柠……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放下笔，看着纸上那纷繁复杂的线条，眼神幽深，“是单纯的惜才？是借此试探父皇或其他皇子的态度？还是……你也在这神都的棋局中，有着自己的落子？”

他不得而知。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手段，去慢慢揭开这层面纱。

明面上，他是那个需要静养、偶尔需要些“雅趣”来排遣病中寂寥的陈公子。

暗地里，他是那个运筹帷幄、调动阴阳阁力量四处布局的阁主。

而在这两层身份之下，他更是那个磨砺了六年、已然握住“意境”之力、誓要重定乾坤的复仇者与颠覆者。

长安公主的橄榄枝，他接下了。但这枚果子是甜是涩，最终由谁来品尝，还未可知。

他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愈明显。

棋局已开，各方落子。且看最终，是谁能笑到最后，将这神都的天地，彻底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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