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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门口狭窄的光线里,弥漫开苦涩的药香和樱桃清甜的芬芳。周师傅佝偻着背,花白的头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碗里的深褐色汤药晃动着,映着他局促不安的脸。
“林老师…昨天的事,对不住啊…”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懊悔,“我…我一时糊涂,被老张头那老混蛋几句话给唬住了…差点…差点害了你们…”他头埋得很低,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林晚,更不敢看屋内的沈砚。
林晚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昨天那个浑浊眼神里带着贪婪和凶狠的周师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巨大的后怕和愧疚压弯了脊梁的可怜人。她紧绷的心弦悄然松了一分,堵在胸口的那股气,也消散了些许。
“周师傅…”林晚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先进来吧。”
周师傅像是得了赦令,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阁楼里,沈砚依旧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面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审视着走进来的老人。阿阮则缩在哥哥身边,小手紧紧抓着沈砚的衣角,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周师傅。
周师傅被沈砚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端着托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些。他走到屋子中央,把托盘放在那张旧木桌上,汤药碗和樱桃碟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这是伤药,”他指了指那碗热气腾腾、散着浓郁苦味的汤药,又指了指那碟红艳艳、沾着水珠的樱桃,“樱桃…刚买的,新鲜…给小娃娃吃…”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阿阮,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又迅垂下。
阁楼里一片寂静。只有汤药散的热气在空气中袅袅上升,樱桃的甜香混在苦涩的药味里,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
沈砚的目光从周师傅身上移开,落在那碗深褐色的药汁上。他沉默着,没说话。阿阮则被那红艳艳的樱桃吸引,大眼睛里流露出渴望,但依旧紧紧挨着哥哥,不敢上前。
林晚看着周师傅那副手足无措、等待审判的样子,又看看桌上那碗诚意十足的汤药和鲜亮的樱桃。她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周师傅,昨天的事,过去了。但老张头…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给了你什么?让你那么…帮他?”
这是关键。
周师傅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他不是人!”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悸,“他就是个恶鬼!阴魂不散的恶鬼!”
他激动起来,布满老人斑的手紧紧攥着工作服的下摆。“他…他给了我钱…一大笔钱…还…还拿我孙子吓唬我…”周师傅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说…他说我要是不照他说的做,就让我孙子在城里待不下去…我…我就那么一个孙子啊…”他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
阁楼里回荡着老人压抑的呜咽声。阿阮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吓到了,小脸白,往沈砚怀里缩得更紧。沈砚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环住妹妹的肩膀,目光却依旧沉冷地盯着蹲在地上颤抖的周师傅。
林晚的心也揪紧了。原来是这样。巨大的金钱诱惑加上对至亲的威胁…难怪这个看似老实本分的老人会铤而走险。
“他让你做什么?”沈砚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冰冷,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打断了周师傅的呜咽。
周师傅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惊恐地看着沈砚。“他…他就让我盯着这阁楼…”他声音颤,“看…看有没有生人来…特别是…特别是带伤的…然后…然后告诉他…”他指了指沈砚,“还…还让我想办法…想办法把你们引出去…或者…或者制造点混乱…”
他说的混乱,显然就是昨天下午菜市场那一幕。
“还有呢?”沈砚追问,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周师傅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关于老张头自己,你知道什么?”
周师傅拼命摇头:“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就租了我隔壁那个废弃的小门脸,神出鬼没的…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以前是干啥的…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恐惧更甚,“对了!他…他好像特别恨你们!尤其是…尤其是你!”他指向沈砚,“昨天他交代我的时候,那眼神…毒蛇一样!他说…他说‘寒鸦’必须死…还说…还说那个小丫头片子也不能留…”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阿阮。
阿阮吓得小身子一抖,把头深深埋进沈砚怀里。
“寒鸦”…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在林晚心上。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从旁人口中证实沈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寒鸦”,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寒意。而那句“小丫头片子也不能留”,更是让她手脚冰凉。
沈砚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散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他放在阿阮肩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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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现在人呢?”林晚压下心头的寒意,追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周师傅又拼命摇头,“昨天下午…他给了我最后一笔钱…就…就不见了!铺子也锁着…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喃喃道:“造孽啊…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阁楼里再次陷入沉重的寂静。汤药的热气似乎也淡了,只剩下那苦涩的味道和樱桃的甜香,在凝固的空气中交织。
沈砚闭上了眼睛,靠在藤椅背上,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凝重。线索似乎又断了。老张头像一条滑入泥沼的毒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的毒涎和指向未知的钥匙字条。
林晚看着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周师傅,又看看藤椅上闭目沉默、周身笼罩着沉重气息的沈砚,还有他怀里瑟瑟抖的阿阮。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端起那碗已经不那么烫的汤药。
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
她端着碗,走到沈砚面前。“药,”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趁热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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