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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也红着脸近前来,“也有,不过还在少数。”
九鲤点了点头,想再问几句,又怕问得她二人益发臊,况且她二人也未必懂,因此不问了,只在椅上想得出神。
过不多时,荣乐上来回禀,说是问过沈公公,今日晚膳不必等,叫九鲤先行回去。九鲤暗中忖来,八成是因为邹昌揭发陈贵妃一事,只是不知陈贵妃此刻怎样。
便问:“你去时,贵妃娘娘在玉乾宫麽?”
荣乐笑道:“姑娘就别多问了,您不是急着回去麽,我此刻就送姑娘出宫。”
看来真是陈贵妃倒了霉了,他不肯说,九鲤自然不好多问,只随他下楼来,离了烟霞楼。荣乐替她撑着伞,由这头走西门离宫,正要途经苍梧轩。
刚走到苍梧轩宫门前,就听见里头有啼哭声,朝门里一瞟,见沈荃抱着拂尘,领着两个小太监站在廊下。那屋里正有东西接二连三摔出来,沈荃巍然不动,苍梧轩几个宫女也在廊下哭得涕泪交颐,口里央求着什麽离不离宫的话。一时间哭声,哀求声,摔东西声,简直闹得沸反盈天。
九鲤站住脚,朝园中唤了“沈公公”,沈荃回身瞧见九鲤,忙走出来,“唷,姑娘还没走呢?”
“这不是正要走嚜。”九鲤歪头朝里张望,“沈公公,这是怎麽了?”
“没什麽,四皇子病了,明华寺的师太算过,需得四皇子至亲之人到菩萨座前修行祈福半年,方能保四皇子一世康安。这不,皇上和贵妃娘娘商议了,由贵妃娘娘亲去明华寺修行,正收拾细软呢。”
正说着,“咣当”一声,屋里又摔出来一个花瓶。九鲤暗笑,这叫收拾细软麽?拆屋子还差不多,约莫是皇上对贵妃栽赃昭王一事做了此罚。离宫修行半年,别说半年光景,就是隔日间君心也是说变就变,难怪陈贵妃不肯去。
沈荃见九鲤还只顾看,便拍一拍她斗篷上的雪,连打两个拱手,“我的姑奶奶,大冷天有什麽好瞧的?快回去吧,啊,那个姓张的不是在外头值房等你?”
九鲤点头欲行,倏地一声“站住”将她脚步喝停,朝门内望去,原是陈贵妃在廊下喝的。她只得进门,“娘娘是叫我麽?”
婠笙脸上虽有泪痕,却仍高擡着下巴,“你过来,我有话问。”
九鲤只得走到廊庑底下福身,“娘娘有何吩咐?”
婠笙打量她几眼,忽地擡手打了她一巴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你那叔父联合了邹昌一齐来冤枉我!”
沈荃忙走来九鲤左右,看她的脸被打红了,正想着话说,不想九鲤却笑道:“我们冤枉娘娘什麽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邹大人没有真凭实据,断不敢到皇上面前说娘娘半句不是。皇上圣明,心里自然有明断,如今这结果,不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麽?娘娘怨不得谁。”
说得婠笙怒火中烧,狠叱一声,“你敢这般和我说话?!你当你是谁,沅公主好歹有个名分,可你这个亲生的骨血却连个名分也没有!你知道皇上为何不认你麽?就是天子有个私生女也要惹人议论,皇上不过是顾及那点流言,你当你在皇上心里有多少分量麽?哼,别高看自己了,皇上要不是想将你嫁与闾家,恐怕连亲近也懒得同你亲近!”
九鲤听得怔了怔,沈荃忙拉她走了,仍将她交托给荣乐领出宫。九鲤呆呆在冰天雪地里走着,一时不能分辨是贵妃才刚说的气话还是果然如此。
有道是天子薄情,从前有她娘,眼前有贵妃,她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也未必能有几分重量。她忽地恍然大悟,痴痴一笑,心里木木的。
这厢出来会了张达,荣乐早命人在宫门外备了车马,九鲤不顾规矩,硬要拉张达一同乘车,荣乐阻挠不及,只得看他二人双双登舆,自叹一声,折身进宫了。
车外风雪飒飒,张达只在车内搓着手好笑,“当着那麽些人的面,你非要我和你一道坐车做什麽?且不说男女有别,就是尊卑也有别嚜,瞧把那位乐公公气得,脸色都变了。”
九鲤没好气地哼了声,“什麽尊卑,我就是苏州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家里纵然有些家底,也算不得什麽金尊玉贵之人。要论尊,你张大哥还是公门中人呢,我家就是市井大夫。”
因听她语气不对,张达不免端详她的脸,那脸上给风吹得红扑扑的,说话间有白气吐出来,像是喷的心头的气恼。
“你这是怎麽了?在宫里受气了不成?”张达眼一转,忽想起来,“对啊,这会才申时刚过半呢你就出来了,晚饭用得这样早?”
“有什麽好吃的?我又不缺那口饭吃!”
“话不能这麽说,那宫里的饭和别处的饭能一样嚜。”
“管它什麽山珍海味我也不稀罕,我情愿回乡下吃糠咽菜!”
张达见她气恼,想是在宫里谁得罪了她,因此没再问。二人闷坐半天,倏地听见庾祺的声音,九鲤忙扭头把帘子挑起来看,街上漫漫飞雪,又值晚饭时候,人烟寥寥,一下就瞧见街旁那间还未关门的铁匠铺。三位师傅叮叮当当打着铁,一面正同庾祺说话。
这时候他在铁匠铺做什麽?九鲤趁马车行得不远,忙叫停了,给了小太监赏钱,打发他们先回了,与张达折身到那间铁铺来。
庾祺正举着把锃亮亮的腰刀在看,恰在刀身里瞧见九鲤鬼鬼祟祟从门里进来了。不等她吓他,他先出声,“你们怎麽在这里?”
九鲤撇撇嘴,转到他面前来,“我们刚从宫里出来,您在这里做什麽?”一看他手上的锋利的腰刀,睁大了眼,“您打的?”
桌子後头那师傅正搭话,“客官,怎麽样?”
庾祺一指在刀身上叮咣一弹,收回鞘里,搁在桌上,“烦劳再打一把长八寸的匕首。”说着,扭头看一眼张达,又道:“还要一把腰刀。”
张达知是给他打的,忙推辞,“我就不必了,我带着刀呢,搁在屋里了。”
“你那把刀在三河驿的时候就卷了刃了。”
张达笑道:“可我也不等刀用啊。”
庾祺没理会,仍叫师傅打,回头朝街对过的酒楼里望去,楼下大门虽关着,不过楼上窗缝里却是人影攒动,正是热闹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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