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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俊安话虽不多,但对韩安珩的问题都一一作答,语气平稳客观,偶尔讲到一些惊险或有趣的经历,也只是寥寥数语带过,却足以勾勒出那段不平凡的岁月。
段俊安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回答韩安珩的问题,但他的余光却始终能感受到那份安静的注视。
他会在她低头喝粥时,飞快地看她一眼,看到她唇角因为食物美味而微微弯起的满足弧度,自己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而韩安禾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偶尔给弟弟或段俊安碗里夹一筷子菜。
她听得认真,却很少插话,只是在他讲到某些艰苦片段时,会微微蹙起眉头,在他提到战友间的趣事时,唇角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注意到,段俊安虽然说得简略,但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光芒,透露着他对军旅生涯深藏的感情。
这顿饭,就在韩安珩兴致勃勃的提问、段俊安沉稳简洁的回答,以及韩安禾安静的聆听中,进行得格外融洽。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逐渐升温的、难以言喻的温情。
饭后,韩安珩极其自然地收拾起碗筷,动作麻利地摞在一起,对着两人道:“姐,段大哥,你们歇着,这点活儿我来。”
说完,便端着碗筷钻进了灶房,刻意地将那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了院中的两人。
韩安禾与段俊安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默契地停在离知青院不远的一棵老槐树下。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仍在韩安珩抬眼可及的视线范围内,不至于惹人闲话,又恰好出了低声交谈所能被听清的范围。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丝霞光将云彩染成淡淡的紫灰色,秋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
段俊安转过身,面对着她,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冷峻深邃的眼眸,此刻在渐暗的天光下,竟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韩知青。”他低声开口,嗓音比平时更显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韩安禾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嗯?”
段俊安神色一肃,背脊不自觉地挺得更直,如同面对一次重要的汇报。
他目光灼灼,清晰而郑重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韩安禾同志,你好。我想,有必要向你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叫段俊安,今年二十岁。在岭南军区服役,现任营长职务。”他略去了那些硝烟与功勋,只陈述最基本的事实,“每月津贴有六十八元。如果…如果将来情况允许,可以申请家属随军。”
他说到这里,语放缓,目光更加坦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不抽烟,偶尔因场合需要会喝一点酒,但没有其他任何不良嗜好。家庭成分是贫农,父母兄妹你都见过,都是本分人。”
这番突如其来、极其正式且信息量巨大的“自我介绍”,像一颗石子投入韩安禾的心湖,让她心头猛地一紧,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热。
她大概…已经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她微微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如擂鼓,却没有表现出抗拒。
段俊安仔细留意着她的神色,见她只是羞涩并未退缩,心中稍定,冷硬的眉眼越柔和下来。
他向前微不可察地迈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却更加真挚动人:
“从第一眼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他顿了顿,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烈日下纤细的身影,“我就在想,这样娇小…看起来就该被好好呵护着的女孩子,不该来吃这份乡下耕作的苦。”
“后来,听我娘说起,你毫不犹豫地跳下河救了黑蛋,”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和单薄的肩膀上,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惊叹与怜惜,“我就在想,这看似柔弱的身躯里,怎么会藏着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明明看起来…”他似乎找不到最恰当的词语来形容那种反差带来的冲击,“明明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他将心底最深处的震撼和由此萌生的保护欲,笨拙却真挚地,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晚风吹拂着段俊安硬朗的鬓角,他的目光却炽热得如同烙铁,紧紧锁住她。
“安安,”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前所未有的亲昵,“不知道…我能不能这样叫你?”
这个称呼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心尖,韩安禾只觉得脸颊上的热度“轰”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却又强迫自己迎上他那专注得近乎贪婪的目光,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落入了段俊安的耳中。看到她默许,段俊安眼底骤然迸出一抹亮光。
他不再犹豫,将积压在心底的话和盘托出,语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
“我不想你一直只把我当成…你哥哥的战友,一个需要客气对待的‘段同志’。”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也知道,我比你大了好几岁,常年在部队,身份特殊,将来恐怕也是聚少离多…这些现实问题,我都反复掂量过,它们像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
他的目光愈深邃,里面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情感:“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从见你第一面起,它就不听我的了。看你弯腰割麦,看你踮脚晒谷,看你明明累得不行却还咬着牙坚持…每一次,我都为你心动,为你心疼。”
“我原本想着,不急,慢慢来,细水长流,总能让你看清我的心意。”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的急切,“可是…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部队那边来了信,催我尽快归队。这一走,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韩安禾一听到“归队”两个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一种突如其来的空落和难受迅蔓延开来,让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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