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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头指拖拉机:“那一车馍,是给咱的吧?”
祁嘉礼缓过来,也有脾气了:“大家可要警惕,凌成好像是要腐化咱们。”
谁敢信,在这全国没粮的年月,有人拉来了一车馍。
要不是馍馍会坏,那一车他们能吃到六月,到时候麦子就成熟了。
这帮老革命的平均年龄都是五十多岁,属于五七干校下放的那一批。
如果经得住考验,他们以後是要当大领导的,但就看经不经得住。
他们一边劳改一边锻炼,还不忘警惕,跟敌特分子做斗争。
因为这场革命的起始也是为了抓特务,肃清党内的靡靡分子和右.派人士。
而林衍就是定了罪的,有名的大特务头子。
有个老头实在饿的难受,就问祁嘉礼:“我能不能去偷几块馍?”
祁嘉礼叹气:“能,但她要是送咱馍咱就拒绝,反正馍放久了也会坏,对吧。”
老头们纷纷叹气:“饿啊,真饿。”
他们正说着,哐的一声门被掀开,陈棉棉进来了。
大屋大通炕,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炕腥和人们久不洗澡的汗腥味。
老头们有的还坐着,有的反应快的,已经躺下了,全都闭起眼睛在装死。
却听陈棉棉说:“能动的都下炕去搬砖,快点儿。”
她曾经是这儿的女民兵,气势摆着呢,老头们纷纷下了炕。
储存馍馍,比储粮食更麻烦,因为它需要绝对的干燥,还要防虫鼠。
转了一圈,陈棉棉敲定这间屋子来储馍馍。
老头们晚上睡在这儿,万一有老鼠来偷馍馍,第一时间就能赶走。
马继业和另俩民兵已经抱着砖进来了,陈棉棉先打底摆了个样子,另一个民兵蠢,不会弄,但马继业人虽然傻,干活是把好手,不一会儿已经把底子垒好了。
老头们一边搬砖一边偷馍馍,兜兜装的鼓鼓的。
马继光扛着个东西回来,正好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都给逗笑了。
他扛的东西叫麦仓,小麦杆编织成的。
把它再往砖筐子里一套,把馍馍全部装进去,就能隔潮隔虫。
陈棉棉依然不理一帮老头子,只叮嘱马家兄弟:“一出太阳就要开门窗,要不然馍馍吸收了水气就发霉了,拿完馍馍还要收拾干净,以防惹到老鼠蚂蚁。”
见一个民兵木呆呆站在水缸旁,她又吼:“去铲苦蕖啊,茵陈太老,就别铲了。”
这时另一个民兵扛着筐子来了:“姐,苦蕖我铲回来了。”
陈棉棉踢他一脚:“日.你爹的,你家做酸菜不摘不洗啊,马继业,去烧水!”
老头们特讨厌民兵,因为他们要不爱打人,要不就是愚蠢。
但很奇怪,陈棉棉连打带踢满嘴脏话,却能使得他们团团转,还跑得飞快。
见她又烧了大锅面汤,祁嘉礼流口水了:“她要腌酸菜。”
另一个老头说:“苦蕖一腌可就香了,酸汤泡馍馍,我着不住啦,我想投降。”
还有个老头说:“革啥命呢,我都快饿死了,只想吃馍馍。”
祁嘉礼再叹气:“她肯定要为林衍说情才对咱好的,说不定还想从咱们嘴里套情报套消息,一会她来问话,就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什麽都不要跟她讲,明白吗?”
将来的人无法理解这场革命的疯狂,也理解不了这些人的偏执。
但如果有什麽比饥饿更可怕,就是战争,是大轰炸。
是刚成熟的,沉甸甸的麦苗和谷穗被战火引燃,让人们陷入新一轮的饥饿中。
所以当老蒋说要联合老美反攻时,人们就会相互猜疑相互举报。
甚至还会疯狂到亲人之间反目成仇。
西北的苦寒,老头们也是来了之後才知道的。
田间地头最多的就是苦蕖,要不腌成酸菜没法下口,但是他们不会腌酸菜。
民兵们能回家吃饭,也不帮他们,他们不止饿,还苦,吃的苦。
但如果烧一锅热乎乎的酸菜拌汤,再把晒成蜂窝状的干馍馍泡进去,馍馍会吸满汤汁,咬上一口,那滋味儿,老头们一想就馋,馋的狂流口水。
突然,祁嘉礼一声咳嗽,老头们也纷纷立正,因为陈棉棉朝他走来了。
老头们站都站不稳,可都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陈棉棉并有理他们,而是揪着两个民兵的耳朵,出院子去了。
她不帮林衍说情,也不来套近乎,为什麽?
老头们鬼鬼祟祟,鬼迷日夜,蹑手蹑脚,凑过去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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