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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这师徒二人加一贼离开后,安言嵩才敛起了面上的笑容。他这人,不笑的时候与笑的时候判若两人,典型的笑面虎,他的脸阴沉下来时,颇有些凶悍的味道。
“你说这姓周的两个徒弟,一个姓唐,一个姓白的,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么?”他瞥了一眼金照山,“你当真不知道这周才宝的来历?”
金公子摇头,“不知道。”
安老爷长长叹了口气,背着手,边往回走,边拖长了声音悠悠道:“有些事你越是想遮掩,它就越暴露,秘密早晚有遮不住的那天……”
*
三人从安府出得门来,小楚给那小贼松了绑。他自称姓柳,父母皆是从良的匪寇,大字不识,因此给他起了个土名叫柳七郎。他跟着师徒二人走了一遭,又听安老爷准备重用小楚,便赖在两人身边不走了。
周才宝倒没多大意见,毕竟出钱的另有其人,况且他自从离开故雪祠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小楚本不想在身边带个拖油瓶,奈何柳七女侠长女侠短的,好话说了半天,她一心软也就答应了。
三人本打算回客店好好休整一番,师父却在街口处停下了,对小楚说:“我方才想起,我在此有个旧相识。小楚,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小楚猜想他是去找那个金公子,但看师父的表情,他显然不愿多言。
于是她点头应下,带着柳七回了客店。只是她没想到,这次离别竟然那样的久。
她在客店里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窗外的雾都散了一半,天色依旧乌青。师父依旧没回来。
小楚找遍了整间客店,楼下的跑堂也说没见过他,她又坐在门前从午后等到天黑,像小时候和师兄一起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等师父带回野兔野鸡一样,只是此时身边不是师兄,而是贼兮兮的柳七。
小楚总觉得柳七在偷瞄路人的钱袋,柳七却表示自己是良贼,只寻无主的财物。
就这样过了两日两夜,她想过了一万种师父可能遭遇的不测,越想越焦心。
师兄还没找到,师父又丢了。
人在这种时候很难静下来慢慢等,就在第三日夜里,她走到了街上,柳七跟在后面被人潮推着,跟得艰难。小楚纵目望去,眼前这条干道被一分为二,一半满是朝另一边空地张望的百姓。她问身边的陌生人,这出了什么事。
“外地人吧?这是咱们那位少城主自嗣位后的第一次出游,你看,那边的舆架,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咱们少城主了。”
小楚随口接道:“我听说他是个疯子。”
另一人听了却说:“疯子也好,傻子也好,伏氏救了所有千嶂城的百姓,伏氏的血脉,伏氏的后人就是咱们千嶂城的主人。”
柳七挤了好半天,终于挤到了她身边。小楚对这未来的上司不感兴趣,只略听了几句,便又逆着人潮向前走去。她想到了师父的另一种去向。
在故雪祠,她同金公子交手的时候,有另一个人来找过师父,还留下了那枚三角镖。她问柳七看没看见,柳七说当时天太暗了看不清,只是当时确实有一声不寻常的破空声。
会是那个掷出飞镖的人吗?
少城主的舆车慢慢朝这边驶来。
好一座珠光宝气,缀玉衔珍的舆车,纵是无心欣赏的唐济楚,也不免为之驻足。那舆车四面缀满玉带流苏,宝石珍珠的光泽映在少年的衣冠上,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样貌,也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光彩。舆车辚辚过处,只见得耀眼的华光,只听得金玉的振声。
柳七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闪瞎狗眼了。
唐济楚也被这光芒闪得转不开眼,她想得比较长远:往后在这人身边护卫,眼睛要受多大的伤害啊?
她转开眼,扯着柳七继续向前走。也不过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变故陡生。
人潮中有人持剑飞身而出,直劈向这座华美的舆车,目标自是不言而喻。大概是这刺客动作飞快,少城主身边的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得怔怔地看着刺客一剑砍落了无数珍珠宝石。不仅城主府的人怔住了,整条街上围观的百姓怔住了。
唐济楚回首望去的时候,正望见这一幕:舆车面向街边的一面珠帘被一剑斩落,珠玉如乱雨飞花般随剑势溅落,车中人的长发散着,却一根发丝都没乱,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那刺客。
没了屏障,刺客抬剑便要刺向他。城主府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有护卫大喝住手,动作却都慢了一步,唐济楚的暗器“裂红”先一步击飞了那刺客的剑刃。
事发突然,她本着不能这么快丢了饭碗的心态,把怀里揣着的一把暗器尽数掷了出去。这些暗器不比舆车上的珍珠宝石光泽莹润,“裂红”通身乌黑,只有一抹红漆,其中一个没有击中刺客的剑,而是飞旋着朝车中人刺去。
那人只是轻轻地一偏头,便躲了过去,那暗器扎在了舆车四角的漆柱上。
刺客见一击不中,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纵剑刺向车中人。此时唐济楚已然提气跃向这刺客,扯住了他的衣领向后狠狠一拽,刺客硬是被她扯了下来。想是那刺客已经绝望,只想着如何脱身,便把目标换成了唐济楚,两人不过对了一着,他便使诈留出破绽,随后一脚踹在她格挡的剑上。
她身后没有着力的地方,一仰便仰进舆车里,有人伸出手臂揽住她,她倒在了某人温热的怀中。
唐济楚惊魂未定,可慌乱中看到眼前之人的脸,她怔住了。
在她还在愣神的片刻,他一手拨开了金骨伞的机关,伞面金光粼粼,恰巧遮住了车中的光景,阻绝了外面的哗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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