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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暗下,全场寂静。
苏霓一身素衣走上舞台中央,没有华丽的开场白,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曾经,我们习惯了仰望星空,等待宏大的叙事。今天,我们想把目光收回,看向我们自己。因为,每一个人的故事,都值得被听见。下面,轮到他们说了。”
一束追光亮起,照在了第一位讲述者身上。
她是那位曾在节目中哭诉找不到工作的下岗女工。
她拿起话筒,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声音有些颤抖,但无比清晰:“我……我现在在我们社区办了一个缝纫学习班,教跟我们一样的姐妹。她们……她们现在都不叫我名字了,她们叫我,王老师。”
“老师”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台下第一排的一位中年男会员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出了压抑的哭声。
这哭声像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全场的情绪,无数人热泪盈眶。
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一种被理解、被看见的,感同身受的泪。
一个又一个讲述者走上前来,他们说着各自的后续,说着生活的变化,说着重新找回的尊严。
当晚的高潮,在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上舞台时到来。
是陈阿婆,那位女儿因抑郁症自杀的母亲。
她没有拿话筒,而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苏霓面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边角已经卷曲泛黄的日记本。
“苏小姐,”陈阿婆的声音沙哑,“这是我囡囡失业那年写的日记。她在里面写,‘电视里那么热闹,可没有一个人懂我们,没有一句话是为我们说的’……”
阿婆顿了顿,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日记本的封面,像是在抚摸女儿的脸。
“现在,”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直直地看着苏霓,“你把话筒,还回来了。”
说完,她将那本日记郑重地交到苏霓手中。
苏霓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股巨大的酸楚和使命感涌上心头。
她没有站着去接,而是在全场一千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单膝跪地,用双手接过了那本承载着一个破碎家庭全部痛苦和希望的日记。
在她身后,巨大的led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字:“有些光,始于一声轻语。”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节目没有进行网络直播,但在文化馆外面的广场上,自聚集了数百名没有票的市民。
文化馆破例在外面临时搭建了户外音响,让他们能够同步收听。
市电台的记者林涛就在人群中,他举着录音笔,对着另一头的直播间激动地说道:“听众朋友们,我现在就在市文化馆外。我必须告诉你们,这里正在生的,不是一场演出,也不是一档节目。这是一次……一次属于整座城市的集体疗愈。”
散场时,黄志远在后台出口等着苏霓。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而是直接递过来一份红头文件的复印件,那刺目的红色标题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关于设立“江州市民间叙事扶持基金”的决定》。
文件内容明确,市政府拟从本年度财政盈余中,批拨款两百万元,成立专项基金,用于扶持和奖励优秀的民间纪实作品。
而在基金运作牵头单位那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字:声浪传媒。
苏霓的呼吸陡然一滞。
黄志远压低了声音,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让她永生难忘的话:“高书记让我转告你,真正的主旋律,不是由谁谱写好了让大家来唱的。真正的主旋律,是人民自己唱出来的。”
回程的车上,夜色深沉,城市的万家灯火在窗外飞倒退。
陆承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信封,递给苏霓。
苏霓疑惑地拆开,里面是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函件——《关于“声浪文化产业园”项目用地预审通过的函》。
她的手微微一颤。
从一个节目,到一个公司,再到一个产业园。
他们脚下的路,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方向上,豁然开朗。
车在公寓楼下停稳。
苏霓没有立刻上楼,她靠在冰冷的车门上,抬头远望着这座被夜色拥抱的城市。
她忽然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到一个加密的文件夹,点开了那条曾经让她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冷笑不已的匿名短信:“你以为你赢了?编制还在别人手里。”
她看着那行字,脸上再无波澜。
她点击编辑新消息,收件人,依然是她自己的号码。
屏幕亮起,映着她平静的眼眸。
她只写了一句话:“现在,编制在历史的手眼里。”
当她按下送键的瞬间,远处,城市地标电视台塔尖上那盏彻夜不灭的信号灯,忽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高新开区的工地上,那片属于“声浪”的工地围挡上,巨大的led标语被准时点亮,光芒穿透夜幕,一行大字清晰无比——
“每个人,都值得被听见。”
苏霓将陈阿婆那本日记紧紧抱在怀里,那本泛黄的日记本,仿佛一块滚烫的烙铁,提醒着她那些被埋藏的岁月。
这本日记,连同今晚生的一切,都将成为《破晓者》历史档案的一部分。
她忽然想起,在创业初期,为了节省成本,许多原始素材和备用设备都堆在老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其中似乎混杂着一些……她当时没来得及细看的,属于“声浪”诞生之前,她父亲遗留下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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