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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王家的土坯房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坟墓,埋葬着三个活人的理智。
哭声在天亮时分诡异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它留下的恐惧,却像水银一样,渗进了王家三口人骨头的每一条缝隙里。
孙翠花一整夜没合眼,眼眶深陷,眼神涣散,像个被抽走了魂的纸人。
王麻子和王二狗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大男人缩在炕角,脸上满是惊惧和疲惫。
天光大亮,并没能带来丝毫的慰藉。
当孙翠花木然地起身,想去灶房烧口热水时,她推开锅盖的手,僵在了半空。
灶台上那口煮猪食的大铁锅里,没有水,没有食,只有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被一滩暗红色的、已经半凝固的“血迹”浸透。
那“血”黏糊糊的,散着一股铁锈和腥气的混合味道,令人作呕。
孙翠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颤抖着,用烧火棍,一点点挑开那层破布。
破布之下,是一个用面团捏成的、婴儿模样的东西。
面团得又白又胖,五官扭曲,一双用黑豆按成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
而在婴儿的肚子上,有人用鸡血,歪歪扭扭地画了两个血字。
那字孙翠花不认识,但那刺目的红色和狰狞的笔画,像一道烙铁,瞬间烫穿了她的眼球,直达脑髓深处。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小河村清晨的宁静。
孙翠花疯了。
她连滚带爬地冲出灶房,指着那口锅,嘴里出含混不清的音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手指胡乱地在空中抓挠,仿佛要抓住那个看不见的、索命的鬼魂。
王麻子和王二狗被这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冲进灶房一看,父子俩当场腿就软了。
他们同样不识字,可那血淋淋的婴儿,那诡异的血字,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
恐惧是一种本能,它瞬间击溃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鬼鬼婴是那个陈秀娥的鬼婴”王二狗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裤裆里,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王麻子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却现自己的手也在抖。他想骂,想吼,却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那个野道士说的“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不是一句空洞的恐吓。
孙翠花彻底疯了。她不再骂人,也不再哭,只是痴痴傻傻地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娃我的乖孙来,奶奶抱”
她把那个面团鬼婴从锅里抱了出来,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她一边拍着,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那场景,比任何哭嚎都要让人毛骨悚然。
王家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左邻右舍。
但这一次,没有人敢靠近。
村民们远远地围在院墙外,对着里面指指点点,脸上无一例外,全是恐惧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看见没,真疯了!”
“我的娘,抱着的那个是啥?血糊糊的”
“还能是啥,肯定是那个冤死的娃儿来讨命了呗!”
刘金三那两个徒弟,此刻正混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舆论。
山羊胡对身边一个老婆子叹气道,“唉,我师父早就说了,口孽之罪,最是伤天害理。你看王家之前就是先编排人家李家小子和苏知青,话说得那么难听,把人家姑娘的名声都败坏了。这下好了,报应全回到自己身上了。”
另一个长相憨厚的徒弟也接话道:“可不是嘛!人在做,天在看。咱们村里谁家孩子不是宝?他们为了自家那点破事,就往人家苏知青身上泼脏水,也不想想人家姑娘家家的,以后还怎么做人?这叫自作自受!”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对!就是这个理!王家嘴巴太臭了,活该!”
“苏知青多好的一个姑娘,长得好看,又有文化,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和李默我们村的英雄在一起,完全是配得上的!就他们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他们也下得去口!完全活该!”
“我看啊,就是因为他们害死了陈知青,心里有鬼,才看不得别人好,到处造谣!”
风向,彻底逆转。
人们朴素的善恶观,在恐惧和迷信的催化下,迅完成了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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