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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文慎并非良人。你父亲出事时,他不闻不问。如今崔家洗刷冤屈,他倒主动站了出来,委实没有担当。”
这同样是崔令容藏在心底的想法。
此人,确实无担当。
可父亲却总说,尤慎文家境贫寒,本就无力相助,崔家落难时他未曾落井下石,已比许多人强上不少。
人与人之间全是比出来的。
崔令容隔着t车帘,轻声却坚定地回应:“我知晓,我不会拿自己的婚事当玩笑,更不会意气用事。”
*
暮色漫进崔家小院时,崔令容才踏着余晖归来。
掀开门帘的刹那,她先是瞥见桌边等候的父母,目光一转,又撞见了端坐一旁的尤文慎,诧异只在眼底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敛去,客气颔。
“尤公子。”
尤文慎像是被这声招呼惊到,手指猛地攥紧了袖口,慌忙起身时动作过急,胳膊肘带翻了身侧的木椅,“哐当”一声在屋内格外清晰。
他脸瞬间涨红,连连拱手作揖:“让崔娘子见笑了。”
“无碍无碍。”崔父连忙打圆场,转头向女儿解释,“文慎今日帮我寻着本难找的好书,我便邀他来家里吃顿便饭。”
尤文慎始终垂着脑袋,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举手之劳,崔叔实在客气了。”
崔令容饿了一整天,早没了寒暄的心思,直截了当地开口:“咱们别站着说了,快开饭吧。”话音刚落,她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崔母在一旁使劲冲她递的眼色。
她这副坦然模样,倒让尤文慎更显局促。
他自始至终没敢抬头直视,只偶尔用余光飞快地瞟向对面,长睫垂落,像掩着满心的不自信。
饭桌上,崔家三口倒是谈笑自如,崔母见尤文慎一直沉默,怕他觉得被冷落,主动找话:“尤公子现下是在帮书院抄书?”
突然被点名,尤文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像是被点燃了什么,急切地应声。
“夫人放心,我如今虽还进不了官府抄书,但书院给的工钱也不少!日后我定能更努力,绝不会让旁人瞧不起!”
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响,崔父崔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这孩子心底的敏感自卑。
崔父温声解释:“文慎,我们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你别激动。”
尤文慎这才察觉自己失态,眼神瞬间慌乱起来,拳头紧紧攥着,下意识瞟向崔令容。却见她仍专心扒着碗里的饭,仿佛没听见他方才的话。
他按捺住心底翻涌的失落与不安,慢慢坐回去,一个念头反复盘旋:她是不是也瞧不起他这个抄书的?
崔令容其实早看出了他的局促,只是不愿过分关注让他更紧张,才佯装漠然。
见他垂头丧气地坐好,她自然地夹了块剔去刺的鱼肉,递到他碗边:“尤公子,我母亲做鱼最是拿手,你尝尝。”
“诶!”尤文慎忙不迭端起碗接住,耳尖悄悄泛起红。崔母见氛围缓和下来,便不再多言,四人在渐渐消散的拘谨里,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崔令容刚要回屋歇着,就被崔母拉住了胳膊。“令容,你去送送尤公子。”母亲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补充,“趁机同人家把话说清楚。”
崔令容无奈地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灶房拎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掀开帘子,对门口等候的尤文慎道:“尤公子,我送你。”
月光在青石板路上拖出两道细长的影子,二人并肩走着,只有鞋底蹭过石块的“沙沙”声在昏暗里格外清晰。
崔令容捏着灯笼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反复琢磨着说辞,生怕接下来说的话会刺痛尤文慎。
“尤公子。”她先开了口,声音放得轻柔,“我先前听说,你极是热心,还收养了好些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
尤文慎脚步微顿,脑海里猛地闪过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生灵,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心虚,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垂着眸应道:“不过是瞧着它们可怜,便顺手抱回家。”
“那你真是个好人。”崔令容暗自松了口气,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便坦率说道,“只是我这人实在俗气,眼里心里都偏爱些实在的铜臭,于尤公子而言,当真算不上什么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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