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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复苏大典被一股浩瀚意志强行归于死寂后,整个天玄圣地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氛围之中。
希望仍在。地底灵脉依旧奔腾,灵气浓郁得化不开,弟子们的伤势飞痊愈,修为稳步提升,甚至不时有人突破瓶颈。废墟被清理,殿宇被修复,灵田药圃生机勃勃,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展。
但恐惧与敬畏,也深深地刻入了每个人的骨髓。
所有弟子,无论是修炼、行走、交谈,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甚至更多地使用传音术。动作变得轻缓谨慎,生怕弄出一点过大的声响。整个宗门,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或是神圣的庙宇,笼罩在一种近乎虔诚的寂静之中。
他们依旧狂热地崇拜着那位偏殿内的老祖,感激着他的再造之恩。但这种崇拜和感激,不再敢于轻易表达出来,而是化作了一种无声的仰望和小心翼翼的守护。每次经过那扇紧闭的殿门,弟子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放轻脚步,目光敬畏地快瞥过,然后加离开。
偏殿周围,更是成了一片绝对的静默区,无人敢轻易靠近。
苏清语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丝忧虑日益加深。
宗门是在复苏,甚至越了过往,但弟子们心头上那层无形的、因极致敬畏而产生的枷锁,又该如何解除?长期处于这种压抑的寂静之下,道心真的能毫无滞碍吗?
这一日,她处理完宗门事务,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偏殿之外不远处的一株新生的灵树下。
她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那扇门。
殿内依旧毫无声息,老祖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但苏清语知道,他醒着,或者说,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状态存在着。那浩瀚的意志虽未再现,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老祖…”她在心中无声地呼唤,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您究竟是谁?从何而来?您助我等,是随手为之,还是…另有深意?”
“您不喜喧闹,厌弃打扰…可宗门若要真正复兴,不可能永远如此寂静。弟子该如何做,才能既不负您的恩泽,又不触怒您的意志?”
“您…会一直留在此地吗?若您离去…天玄又将如何?”
这些问题,无人能给她答案。
她回想起老祖苏醒以来的点点滴滴:抬手灭魔、修复大阵、点化灵脉、重炼丹药、补全功法…每一次都如同神迹,轻松写意。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那总是带着茫然与些许烦躁的神情,那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感…却又如此真实。
强大,却迷失。
这巨大的反差,让苏清语在无尽敬畏之余,又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压下。她怎敢对那般存在产生“心疼”这种情绪?
但那种感觉却挥之不去。
她想起那日地底灵脉复苏后,老祖转身时那微微一怔,以及眼中一闪而逝的、极淡的困惑与涟漪。那是她唯一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除了茫然和烦躁之外的情绪。
或许…老祖并非全然冷漠,他只是…迷失得太深?忘记得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名女弟子小心翼翼地走来,远远地对苏清语行了一礼,用极其轻微的气声传音道:“师姐,灵药园里那株千年份的‘凝魂草’…昨夜突然提前成熟,而且…药力似乎生了奇异的变化,叶片上出现了天然的道纹…弟子们不敢擅动,请您前去看看。”
苏清语收回思绪,点了点头,示意弟子带路。
来到灵药园,只见那株原本还需要数年才能成熟的凝魂草,此刻已然完全成熟,通体碧绿流光,叶片之上,果然自然生成了几道极其玄奥的银色纹路,散着滋养神魂的清凉气息,其品相远记载。
“又是…老祖意志的影响么?”苏清语心中暗忖。即便老祖沉睡,其无形中散的道韵,也在持续不断地改造着这片天地的一切。
她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害后,吩咐道:“既是机缘,便小心采摘下来,交由丹房斟酌使用。注意,动作轻些。”
“是。”弟子恭敬应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梦境。
看着弟子们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希望地忙碌着,苏清语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老祖厌恶吵闹,但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有序”的、“安静”的生长与变化?
或许,天玄圣地的未来,不在于喧嚣的扩张与征伐,而在于这种内敛的、深耕的、于寂静中悄然强大的道路?
她再次望向偏殿的方向。
或许,读懂老祖的“静”,才是真正理解他、并让宗门在这份静默庇护下生存下去的关键。
只是,外界那因恐惧而暂时形成的沉默,又能持续多久呢?
血魔宗真的会善罢甘休吗?其他被异常灵气和动静吸引而来的窥探者,会甘心永远止步于万里之外吗?
山雨欲来的压抑,并未因宗门的寂静而真正消散。
苏清语轻轻叹了口气,那抹忧思,更深了。她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日益兴盛、却寂静无声的圣地风景之中,继续着她作为圣女的责任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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