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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未散的雨气,在苏府偏院外呼啸盘旋。
火光自焚炉中腾起,映得四壁焦黑,火星噼啪炸裂,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怨魂终于睁开了眼。
苏锦言立于炉前,一袭素色衣裙被烈焰镀上猩红边缘。
她指尖微颤,并非因惧,而是兴奋——那半幅嫁衣在火焰中扭曲、蜷缩,布料烧至将尽时,灰烬竟如活物般浮现出细密金纹!
“快!”她低喝一声。
哑婆婆早已候在一旁,手中湿绢轻覆而下,动作老练如行云流水。
拓印完成不过瞬息,灰烬便彻底化为飞烟,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纸上那行字,却如刀刻斧凿,深深烙进所有人眼中——
“冬至夜,灯灭时,北苑开闸,货由水道入京。”
下方,一枚模糊凤纹静静燃烧后留下的印记,宛如一只垂死凤凰挣扎着展翅。
赵掌柜脸色骤变,声音压得极低:“这是‘蚕心笺’……东宫机要才用的秘传纸,遇火不焚,唯有毒烟熏燎方能显形。寻常人烧它,只会成灰。”
苏锦言眸光骤冷。
蚕心笺,百年难觅,专供皇室密令传递。
而“货由水道入京”?
什么货需藏于嫁衣之内,借庶女之手代为保存?
又为何偏偏选在冬至——一年阴气最盛之时?
她缓缓收起湿绢,指尖抚过那枚凤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我娘当年不只是个懂药的妾室……她是知道太多的‘不该知’之人。”
这嫁衣,不是遗物,是封存的罪证。
也是杀母的刀。
三日前寿宴之上,林氏倒台看似痛快,实则不过是冰山一角。
真正盘踞其后的巨兽,才刚刚露出獠牙。
而谢景行那一跪,更是可笑至极。
就在昨夜,他竟夤夜叩响老太爷书房门扉,言辞恳切,自称“目睹苏锦言暗中调换药包”,愿出面作证,指其“蓄意构陷主母,图谋家产”。
条件只有一个:迎娶嫡姐苏婉柔,承袭苏家军功余荫,入仕兵部。
“他还想踩着我尸骨往上爬?”苏锦言听到消息时,正翻阅母亲遗留的《本草辑要》批注,笔尖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墨痕。
前世,此人便是这般嘴脸——口称深情,背地里与苏婉柔私通书信,联手将她推入绝境。
夺走神医药经后,还将她尸体弃于乱葬岗,任野狗啃噬。
如今重来一世,他竟仍不知死活,妄图借林氏残势再度攀附权贵?
可笑,可怜,更可诛。
她合上医书,目光落在一行朱砂批注上:“缠丝雾燃烬有异,遇硝石则显字迹。”
心头猛地一震。
母亲留下的线索,不止账册,不止毒理,还有这等隐秘焚检之法!
她当即召来哑婆婆——这位曾掌管王府药库的老药师,精通古法验毒、焚纸取迹。
仅半日工夫,特制焚炉便已备妥:炉底铺青矾纸,内嵌硝石灰粉,温控精准,一丝差错不得。
今晨,她亲赴佛堂探视林氏。
香烛缭绕,木鱼声声,林氏披着袈裟跪坐在蒲团上,面色苍白却强作镇定。
见她进来,眼皮微抬,语气慈和:“锦言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锦言低头福身,声音轻软如从前那个怯懦庶女:“儿不敢。只是……想起母亲留下的一件旧物,是当年她出嫁时亲手缝的嫁衣。如今沾了毒香,恐伤家人,特来请母亲示下,是否该烧了去晦?”
林氏眼神一凝,几乎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手指。
随即笑道:“烧得好,脏东西早该毁了。”
——越是平静,越显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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