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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惊雷肃内（第1页）

镇国公府，祠堂。

森严肃穆的殿堂内，列祖列宗的牌位层层叠叠，如同沉默的巨眼，注视着下方。烛火跳跃，映得人脸明明灭灭。空气中弥漫着香火与陈旧木料混合的气味，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谢珩负手立于祖宗牌位前，背影僵直，如同一座即将喷的火山。他刚从京郊大营被紧急召回，身上还带着风尘与铁血气息。幼子失踪，内宅不宁，竟牵扯出弟媳谋害嫡子这等骇人听闻的丑事，这无疑是在谢氏门楣上抹黑，更是对他这个家主权力的巨大挑衅！

谢云朔按剑侍立一旁，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祠堂中央，二夫人王氏跪在地上，髻散乱，涕泪交加，早已不复往日雍容，口中反复哭喊着“冤枉”。张氏乳娘则瘫软在一旁，面如死灰，身体抖如筛糠，显然已受过讯问。

“说！”谢珩猛地转身，声如雷霆，在空旷的祠堂炸响，“王氏！张氏已招认，受你指使，勾结外人，绑走微儿！你还有何话说？！”

王氏浑身一颤，随即尖声叫道：“大哥！是那张氏贱婢污蔑我！我为何要绑走微儿？于我又有何好处？！定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构陷！”她目光怨毒地扫过站在门口，神色平静的谢清晏。

谢清晏缓步走入祠堂，对父亲的震怒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王氏面前，声音清冷如冰泉：“二婶还要狡辩？好处？自然是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儿子，我的好堂兄谢云轩！”

她不等王氏反驳，便条理清晰地陈列开来：“去岁，谢云轩在赌坊欠下巨债，被人扣下，是二婶你动用了公中款项才将人赎回，此事虽被压下，但账目并非无迹可寻。今年初，他又因强占民田闹出人命，是二叔求到父亲面前，父亲看在兄弟情分上，才出面摆平，却也严厉申饬了二房。”

“你屡次为子求取军中要职，父亲因谢云轩品性不端未曾应允。你便怀恨在心！”谢清晏语气陡然锐利，“绑走微儿，若逼父亲签下认罪书，谢家倒台，你二房便可借外人之力，趁机攫取资源，甚至……将这镇国公的爵位，也谋算过去！是与不是？！”

这番话如同匕，一层层剥开王氏虚伪的表皮，露出内里肮脏的野心。王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荒唐！恶毒！”谢珩气得浑身抖，指着王氏，“我谢家怎会娶了你这等蛇蝎毒妇！来人！请家法！今日我非要……”

“父亲且慢。”谢清晏再次出声，打断了盛怒中的谢珩。

谢珩霍然转头，看向女儿，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不解：“晏儿！事到如今，你还要为她求情？！”

“女儿并非求情。”谢清晏迎上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而是觉得，区区‘谋害嫡子、内宅不宁’的罪名，未免太便宜了她，也……太小看了她背后之人所图。”

她的话让谢珩和谢云朔皆是一怔。

谢清晏不再多言，从袖中取出另一本薄薄的、却明显更显陈旧的账册，双手呈给谢珩：“父亲，请看这个。这是女儿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查到的二婶王氏的私账。请父亲过目，尤其是近三年，与江南‘绸缎商’以及几位军中粮秣官往来的记录。”

谢珩狐疑地接过，快翻阅起来。起初是愤怒，随即是震惊，到最后，已化为一片冰寒的杀意！他握着账册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

“好……好得很！”谢珩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王氏！你竟敢！竟敢私自挪用、倒卖军饷！三年，三十万两白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什么？！”谢云朔也惊呆了，抢过账册一看，上面一笔笔款项清晰记录，时间、经手人、最终流向（虽经掩饰，但指向明确），铁证如山！挪用军饷，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被朝廷查出，整个镇国公府都要为她陪葬！

王氏如遭雷击，彻底瘫软在地，连哭喊都忘了，只剩下绝望的颤抖。她不明白，这隐秘至极的私账，谢清晏是如何得到的？（她自然不知锦娘与老夫人那条暗线的存在）

谢珩猛地将账册摔在王氏面前，怒吼：“签字！画押！”

早有准备的管事递上笔墨印泥。在绝对的确凿证据和滔天压力下，王氏精神彻底崩溃，哆哆嗦嗦地在早已写好的供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王氏压抑的啜泣。

谢珩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他缓缓抬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保留地落在谢清晏身上。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个需要庇护的女儿，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凝重，甚至是一丝隐晦的震撼。

他看到了她的果决、她的缜密、她深不见底的心计，以及她翻手间揪出内鬼、平息祸端，甚至挖出足以颠覆家族之隐患的能力。这哪里还是一个内宅少女？这分明是……是能在朝堂战场与人争锋的……大将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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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儿……”谢珩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这些……你何时查到的？”

“从察觉府内不安稳开始。”谢清晏避重就轻，“女儿只是觉得，既然要查，就要查个水落石出，斩草除根。”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父亲，王氏不过是一把刀。握刀的人，还藏在暗处。这三十万两军饷的流向，或许能帮我们找到那只手。”

谢珩目光一凝，缓缓点头。他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此事，绝不能仅仅以家法处置王氏为终结。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心腹侍卫快步走入，在谢云朔耳边低语几句。

谢云朔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快步走到谢珩身边，激动道：“父亲！微儿……微儿找到了！安然无恙，已经回府了！”

谢珩猛地转身，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谢清晏适时开口，语气平静：“是靖王殿下的人，在另一处隐秘地点救回了微儿。码头那场戏，是为了麻痹真正的敌人。”

她没有多说细节，但谢珩已然明白。这其中牵扯的，已远非内宅争斗，而是与靖王萧逐渊的合作，是与朝堂对手的生死博弈。而这一切的核心，竟然是自己这个刚刚及笄不久的女儿！

他再次深深地看着谢清晏，那“审视大将”的目光中，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托付与认可。

“好……回来就好。”谢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挥了挥手，“将王氏押下去，严加看管！今日祠堂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

处置完王氏，谢珩让谢云朔先去安抚母亲并看望幼弟，独独留下了谢清晏。

“晏儿，”谢珩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探究，“你与靖王……”

“父亲，”谢清晏坦然回视，“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靖王需要军方的支持，我们需要在朝中的眼睛和一把暗处的刀。各取所需，仅此而已。女儿心中有数，绝不会将谢家拖入不必要的党争。”

谢珩默然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你……长大了。以后府中之事，若有异常，你可直接来报我。至于靖王那边……你自行斟酌，但切记，保全自身，保全谢家为重。”

“女儿明白。”

退出祠堂，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谢清晏知道，经过今夜，她在父亲心中，已不再是需要呵护的娇女，而是真正拥有了参与家族决策、甚至影响家族未来走向的资格。

她抬头望了望靖王府的方向，袖中的手轻轻握了握那枚冰冷的骨哨。

萧逐渊，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接下来，该顺着那三十万两军饷的线索，去会一会那位“握刀”的辅大人，还有那条隐藏在军中的毒蛇——戚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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