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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朝争点将暗涌（第1页）

秋狩的喧嚣被北境骤起的狼烟彻底冲散，整个朝廷的重心瞬间从京郊围场转移至压抑的金銮殿。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炸开了锅。

“陛下！戎族凶残，此次集结十五万之众，兵锋直指云州，若云州有失，北境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臣恳请陛下即刻兵，驰援北境，以彰我大靖国威！”一位须皆白的老将军率先出列，声若洪钟，他是坚定的主战派。

“万万不可！”太子一系的户部尚书立刻反驳，“王老将军忠勇可嘉，然岂不闻‘国虽大，好战必亡’？去岁水患，今春多地又遇蝗灾，国库本就空虚，西域刚刚经历战事，耗费钱粮无数，岂能再启北境战端？臣以为，当遣能言善辩之使臣，前往戎族王庭陈说利害，许以金银绢帛，先行安抚，再从长计议！”

“安抚？尚书大人此言差矣！”四皇子一派的兵部侍郎挺身而出，语气激昂，“戎族狼子野心，岂是些许金银可以喂饱的？昔日和谈，割让三镇之痛犹在眼前！此番若再退让，我大靖威严何在？北境百姓何辜？必须战！而且要战决，打出我大靖的威风！”

“战？钱粮从何而来？兵马从何调遣？若是战事不利，又当如何？”太子太傅慢悠悠地开口，句句指向现实困难。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战派多以武将和部分清流御史为主，慷慨激昂；主和派则以太子的文官集团为核心，强调困难，主张绥靖。双方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将国家的危局变成了党同伐异的战场。

龙椅上的皇帝萧琰，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在争吵的臣子们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始终沉默地立于武将班列前方，眼帘低垂，看不出情绪的萧逐渊身上。

这位刚刚在西域证明过自己军事才能，却身负前朝血脉、兵权被削的皇弟，在此刻成为了一个微妙的符号。主战派中有人希望他能挂帅，以他的能力或可稳定战局；主和派与猜忌他的人，则唯恐他借此机会重掌兵权，尾大不掉。皇帝自己，亦是心思电转，用与不用，皆是两难。

萧逐渊能感受到那来自御座和四面八方的目光，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他深知，在此刻，任何表态都可能成为新一轮攻讦的靶子。他的伤势未愈，体内的力量躁动不安，但他更清楚，北境关系到国家安危，非是意气用事之时。

就在朝争陷入僵局之际，许久未曾干政的荣懿太后，再次派出了身边的女官，于殿外求见。

女官并未进入大殿，只是在殿门外高声传达太后的口谕：“太后娘娘闻北境军情，心甚忧之。娘娘言：江山社稷为重，北境百姓不可弃。然，举兵乃国之大事，主帅人选，尤须慎重，当以老成持重、忠于王事者为先。”

没有明确支持哪一方，但“老成持重”、“忠于王事”这几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这看似中立的表态，实则隐含深意。它支持了出兵，否定了过于激进的人选，同时，“忠于王事”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担保，在一定程度上，微妙地缓解了部分人对某些敏感人物的极致猜忌。

皇帝的目光闪烁不定，沉吟良久。太后的态度，无疑影响了天平的倾斜。

最终，在一片寂静中，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境之事，关乎国体，不可轻忽。朕意已决，兵十万，驰援云州！”

主战派精神一振，主和派面露失望。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着，镇国公赵擎，为北征大元帅，即日点兵出征！”

镇国公赵擎？

这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将，资历极老，曾随先帝征战，战功赫赫。但近年来已处于半隐退状态，基本不理军务。更重要的是，他既不属太子一系，也与四皇子无涉，是朝中少数几位保持中立的勋贵老臣之一，对皇帝忠心耿耿。

皇帝没有选择任何一位皇子派系的人，也没有选择能力出众但身份敏感的萧逐渊，而是启用了这位几乎被遗忘的老将！

这其中深意，耐人寻味。是用老将的稳重来平衡朝局？是避免兵权落入任何一位皇子手中？还是……对萧逐渊的一种更深层次的防备与搁置？

萧逐渊闻言，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圣旨已下，大局已定。朝会散去，各方势力心思各异地退出金銮殿。

回到靖亲王府，书房内气氛凝重。

“赵老国公……陛下此举，是求稳。”萧逐渊咳嗽了几声，脸色在烛光下更显苍白，“赵国公用兵稳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住云州应当无虞。但想击退戎族，恐怕……难。”

谢清晏为他递上一杯温参茶，眸光清冷：“陛下要的，或许就是‘守住’。他不愿看到任何一位皇子，或者是你，借此军功坐大。况且，你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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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渊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的伤无妨。只是，战事一起，变数极大。赵国公年事已高，精力恐有不济，军中若无人能有效辅佐，只怕僵持下去，于国于民皆是不利。”

他顿了顿，看向谢清晏：“粮草后勤，乃是重中之重，亦是容易被动手脚之处。”

谢清晏会意，点了点头：“我明白。沈家那边，已经动用了。”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北境及周边地域的简图，“沈家的商路遍布南北，尤其是通往北境的几条官道、水道，皆有他们的货栈和关系。我已让沈知微暗中调整运输线路，将部分可靠的粮草、药材、御寒物资，通过沈家控制的渠道，提前向北境方向集结囤积，避开户部可能存在的拖延或克扣。”

她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几条隐秘的线路：“同时，通过揽月商行的暗桩，我已联系上几位被调离京畿、但对王爷依旧忠心的旧部将领，他们如今或在北境周边驻防，或在后勤线上任职。一旦前线有变，或粮道被截，他们或可成为一支奇兵，或能保障后勤线路畅通。”

她没有说要夺权，也没有说要违逆圣意，只是默默地、精准地在皇帝和各方势力视线之外，布下了一枚枚暗棋。这些安排，并非为了主动引事端，而是为了在局势可能恶化时，能拥有挽回的余地和反击的力量。

萧逐渊看着她冷静谋划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已不再是需要他全力庇护的郡主，而是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甚至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同盟。

“辛苦你了。”他低声道。

谢清晏抬眸看他，眼底星云流转，平静无波：“你我之间，何须此言。只是，朝堂之上，德妃与玄蛇教的线索不能断，北境的棋局我们也要盯着。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窗外，夜色深沉，北境的风雪似乎已能吹入这繁华的帝都。点将的尘埃暂时落定，但水面下的暗涌，却愈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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