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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41章竖子猖狂。
从笼中出来,识迷的头一件要务就是去查看三偃,见他们一副惨败的模样,东倒西歪躺在马车里,心头顿时涌起无边的酸楚。
断了的胳膊,打偏了的脖子,好在他们不知道疼,还能夜行百里,找到顾师兄传话。陆悯这狗东西,她若是报复不着他,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第五海驾车,马车在晨曦中疾驰向离人坊,车舆内很安静,三偃跑了大半夜,回来的时候已经失活了。顾镜观沉默着,看她一一把银销插回他们耳後,然後咬破手指,在他们眉心划出一道血痕。很快,他们便陆续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两眼茫然地望向她。
“等回到离人坊,我替你们把胳膊修好。”她白着脸,平稳住声息道,“不要紧的,回头做得更结实些,这样就掰不断了。”
艳典小心翼翼觑她的脸,“阿迷,你不要不高兴。我们已经和第五海说好了,以後请他做陪练,我们定会愈发精进的。”
阿利刀和染典点头不叠,“我们可以保护你,你不要害怕。”
强撑了半天的识迷,听到他们这样说,终于低头哭起来,“是我行事太莽撞,才把你们害成这样。你们找第五海陪练也没有用,我学艺不精,你们便打不过他……我都快气死了,自以为小心,其实处处都是漏洞,早就被他看穿了。”
一旁的顾镜观看她哭得凄惨,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早说过,此人不好对付,你日夜都与他在一起,怎麽可能不露破绽。反正事已至此,没有什麽可懊悔的,也许运气好,绝处逢生也未可知。”
识迷灰心道:“他恐怕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昨日竟说要把五卫将军召集起来,任我随意处置。”
顾镜观背靠着车围子,想了想道:“不怕,他的生死始终在你手上攥着,就算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你也有办法降服他。”
识迷终于逐渐平静下来,仔细忖度了一番,懊悔道:“其实是我不够果决,瞻前顾後了。若替他换身之後就抓住机会,勒令他调兵遣将攻打上都,也许事态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顾镜观发笑,“若你果真冒进,这刻应当被五花大绑在那个金丝笼中,活一日,就充当一日他的粮仓。你知道鬼市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药吧,能扭曲心智,甚至干脆把人变成活死人。只要他不贪图你的偃术,只求让你活着,他有的是办法控制住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要知道下智者驭力,上智者驭心。寻常偃人可以用偃术来控制,换成有了心的半偃就不是那麽简单了,用情牵制,何尝不是更高阶的偃术。”
识迷干涩地眨了眨眼,“师兄你真会安慰人,我现在已经不那麽自责了,甚至觉得自己干得还不错。”
她就是这样通达的女郎,人活于世最忌钻牛角尖,遇见了困难也不可怕,顺势而为,总有解决的办法。
顾镜观点了点头,“照你所说,陆悯本就有反心,这是个好兆头。既然目标一致,同行一程也没什麽不可。”
所以师兄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借陆悯之手先控制住中都,接下来便是上都龙城。等把当初那些发号施令者逐一杀光,最後对付陆悯,就简单多了。
现在想来,阿翁是有先见之明的,让她跟随师父隐世,保全了这条血脉。也许她生来就是为复仇存在的,一旦任务完成,便可以彻底化作尘土了。
马车很快驶入坊院,回到宅邸後紧闭上大门,识迷寻找材料,把三个偃人的手臂和伤处修补好,又和师兄一起赶到义庄,查看了李御使的尸首。
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看样子就知道是九章府暗卫的手笔。两人快速丈量了身长臂展,又仔细记录了手掌指节的长短,等到复刻人脸时,先摸透骨骼走向,复用刀沿着面部的轮廓将皮肉划开,把整张面皮揭下来。事急从权,手法血腥了些,却是最快最精准的办法。待所有要素都收集妥当,回到离人巷便一头扎进暗室里,照着部位分工,加紧制作起来。
他们在里面忙碌,架着两手坐在台阶上的三偃垂头丧气。因之前那一战,几乎摧毁了他们所有的自信,本以为血肉之躯不是他们这些精铁精木的对手,谁知陆悯那麽能打。
“他定是个怪物。”染典道,“明明是个读书人,内力却强得厉害。”
阿利刀一声叹息,脑袋耷拉得更低了,“我总想摸摸他的底,这回摸到了,胳膊也被他卸了。”
“我看第五海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艳典道,“我们和第五海三打一,还能抵挡一阵子,打他……脑袋没被拧下来,就算运气不错了。”
这时第五海端着菜篮子从院子里走过,阿利刀忙盛情相邀,“第五,下次你也试试手脚被卸的滋味吧。”
第五海拧起了眉,“我不想试。阿迷不是把你们修好了吗,别想偷懒,快来生火摘菜。”
于是分工合作,他们预备饭食,识迷师兄妹塑身造人。就这麽忙碌了整整三个日夜,等到第四日清早,新做的御史被偃术驱使着,走出了暗室。
衆人围上来看,他一颦一笑毫无破绽,拱手向他们施礼,“初来乍到,有失当之处,万望见谅。”
阿利刀诧然,“他说得有模有样!早前小五醒来只会说一句你好,他竟然说了三句!”
艳典上前询问:“你叫什麽名字?”
他说:“鄙人李樵真,鹿门人氏,奉旨巡视中都,侦办太长公主坠楼一案。”
三偃见状,纷纷鼓起了掌。见顾镜观和识迷出来,忙欢天喜地告诉他们,这个新偃可比他们当初强多了。
识迷是第一次和师兄共事,果然口诀学得再多,也不如手把手教授。师门的一套流程恪守规范,但有时候剑走偏锋,可以事半功倍。
她一高兴,拉住顾镜观的手央求,“师兄,这是小试牛刀,等下次有了充足的时间,你再仔细指点我。”
可惜手还没放开,院门就被打开了。陆悯出现在门前,那目光从她手上掠过,神情倒是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浮起一个笑,向顾镜观拱了拱手,“先生辛苦,看来一切顺利。”
顾镜观还了一礼,引偃人到他面前,“目下简单的问答不是难事,但若涉及朝堂政务,他就无能为力了。太师若有需要,可以事先传授他,但最好让他少与人接触,以免百密一疏。”
陆悯颔首,“往後他只需露露面,馀下的事我自会安排。”擡手击掌,白鹤梁疾步从外面赶来,他偏头吩咐,“将御史大人送回陪院,派几个人在外戍卫,若有人到访,就说御史病了,不见客。”
白鹤梁道是,躬身比手,“大人请。”
那偃人昂首阔步走出宅邸,只要不道破,任谁都看不出他早已不是血肉之躯。
接下来就剩私事了,陆悯调转视线一瞥三偃,三人吓得噤若寒蝉,他还是温和的面貌,对他们道:“外面有车等候,你们先回九章府,我和女君随後就到。”
虽然他打怕了他们,但偃人天性忠诚,纷纷转头看识迷,等着她的口令。
识迷根本不想应付他,冲口道:“我还要向师兄讨教机关术,不回去。”
可这话显然引发了他的不满,他的眉慢慢拱起来,“讨教不急在一时,往後有的是机会。你已经三日不在九章府了,参官和内赞问起,我不好敷衍。还是回去吧,想来的时候再来就是了。”见她固执,驻足不前,他又换了个话风,“若实在舍不下,那就把顾先生一并带回去。我让人另外辟出一个清净的院落,供夫人自由来去。”
如此以退为进,识迷只得认栽。九章府如今是个铁桶,进去容易出来难。就算这处宅邸也有人监视,但凭借师兄和第五海的身手,哪天想离开,没人能拦住他们。
不情不愿地转身朝门上走,她听见陆悯假模假式向顾师兄致谢道别,自己霜打的茄子般坐进了车里。
不多时他登车,在她身旁坐下,她扭头朝窗外看,态度很鲜明,梁子结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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