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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借刀杀人 第五 血溅偏殿（第1页）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最后一响，御花园的风突然停了。竹林里的叶尖还悬着未坠的雨珠，偏殿的窗纸却“哗啦”一声被风卷破，露出里面跳动的烛火，像只骤然睁开的眼睛。

苏凝攥着假山洞里的青石，指节泛白。她看见淑妃的死士从竹林里滑出来，像十几道黑色的闪电，脚踩在积着雨水的青石板上，竟没出半点声响。为的那人腰上系着根红绸带，在夜色里格外扎眼——是淑妃的贴身护卫，人称“鬼影”，据说能在百尺外取人级。

张秀女躲在她身后，牙齿打颤的声音几乎要盖过偏殿里的烛爆声。“他们……他们真的动手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苏凝的胳膊，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我们快跑吧，万一被现……”

“现在跑才是自投罗网。”苏凝按住她的嘴，目光死死盯着偏殿的门。门缝里透出的烛火忽然晃了晃，李明德的影子在地上拉长，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正往桌案走去——是那只藏着“证据”的锦盒，苏凝在里面塞了半张李明德私吞军饷的账册，用的是他自己的笔迹。

殿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瓷器落地。苏凝知道，那是淑妃的人故意碰掉了茶杯，引李明德回头。她屏住呼吸，看见窗纸上的黑影猛地转身，手里的刀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冷光——李明德果然带着兵器，这一下正好坐实了他“心虚”的罪名。

“谁在那里？”李明德的声音带着惊惶，却还强撑着镇定。他毕竟在军中待过，警惕性比一般太监高得多，脚往桌下挪了挪，似乎想踢开什么机关。

苏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整理偏殿时，现桌下有个暗格，里面藏着皇后给李明德的令牌，凭这令牌能调动坤宁宫的护卫。若是被李明德拿到令牌，淑妃的死士未必能占到便宜。

好在鬼影比她更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银针破窗而入，精准地钉在李明德的手腕上。他手里的刀“哐当”落地，出震耳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淑妃娘娘有令，拿下叛贼李明德！”鬼影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沙哑得让人头皮麻。十几个死士瞬间破门而入，手里的弯刀在烛火下闪着幽蓝的光——是淬了剧毒的“见血封喉”。

李明德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青花瓷瓶摔得粉碎，碎片溅起的火星落在他的衣襟上，烧出个小小的洞。他捂着被银针扎中的手腕，那里已经泛起乌青色，显然毒性正在蔓延。

“你们敢！”李明德的声音颤，却还在硬撑，“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们动我一根汗毛，皇后娘娘定不饶你们！”他的目光在死士脸上扫过，试图找到熟悉的面孔，却现这些人都蒙着脸，只露出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鬼影冷笑一声，手里的弯刀劈了过去：“皇后？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再跟她说吧！”

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得像哨子，李明德想躲，却被毒性麻痹了腿脚，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落下。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往桌案上扔去——那里铺着苏凝特意换上的火油浸过的绒布，遇火即燃。

“我死也要拉你们垫背！”李明德的嘶吼里带着疯狂，火焰瞬间窜起，舔舐着梁柱上的幔帐，浓烟滚滚，将窗纸烧出无数个破洞。

死士们被火势逼得后退，鬼影却没动，只是反手将弯刀掷了出去。刀身带着风声，穿透火焰，精准地插进李明德的胸口。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睛瞪得滚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最后重重地倒在火海里，出“噼啪”的声响。

苏凝在假山洞里看得真切，李明德倒下时，手指指向殿角的阴影——那里缩着个扫地的老和尚，正抱着扫帚瑟瑟抖，袖口露出的玉兰花在火光里格外刺眼。

“还有一个。”苏凝对着张秀女的耳朵低语，指尖的青石被她攥得更紧了。

果然，鬼影一脚踢开燃烧的桌案，目光落在老和尚身上：“刘嬷嬷说，皇后在偏殿安了两个眼线，一个是李明德，另一个……就是你这扫地的老东西。”他的刀指向老和尚的脖颈，“把袖口里的东西拿出来。”

老和尚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他怀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露出藏在里面的密信——是皇后让他转交给李明德的，上面写着“事成之后，赏黄金百两，晋为副总管”。

“饶……饶命……”老和尚“噗通”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青石板被撞出个浅坑，“我只是个传话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好汉放我一条生路……”

鬼影却没理会他的求饶，刀起刀落，老和尚的头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仿佛还在看那封没送出去的密信。鲜血从脖颈里喷涌而出，溅在燃烧的幔帐上，火舌舔舐着血迹，出“滋滋”的声响，像在贪婪地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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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顶的鸱吻忽然动了动，一片瓦当“哗啦”掉了下来，砸在火堆里。苏凝知道，皇后藏在那里的人已经看到了一切，该撤了。她拉着张秀女，趁着火势蔓延的混乱，猫着腰往假山后钻。

刚跑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凝猛地回头，看见个死士正盯着她们的方向，手里的刀还在滴血。她慌忙拽着张秀女躲进茂密的灌木丛，树枝划破了她的手背，渗出血珠，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死士在假山周围转了两圈，没现异常，很快就转身回了偏殿。他的靴底沾着片衣角，是李明德常穿的石青色，上面绣着的玉兰花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

“吓死我了……”张秀女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沾湿了胸前的衣襟，“他们……他们连老和尚都杀……”

“在这宫里，知道太多的人，死得都快。”苏凝撕下裙摆的一角，草草包扎着手背上的伤口，“老和尚知道皇后和李明德的勾当，留着就是祸害，淑妃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她望着熊熊燃烧的偏殿，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连天上的残月都被染成了血色。巡逻的禁军已经被惊动，远远传来呐喊声，却没人敢靠近——谁都知道这是后宫的争斗，掺和进去只会引火烧身。

鬼影带着死士们趁乱离开了，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的血迹和燃烧的废墟。苏凝知道，他们会把李明德和老和尚的尸体扔进御花园的湖里，那里水深，不出三日就会被鱼虾啃得只剩骨头，谁也查不出端倪。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张秀女的声音还在颤，抓着苏凝的手不肯松开。

“回去。”苏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怀里掏出个香囊，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里面是艾草和苍术，能驱散身上的烟火味，“待会儿刘嬷嬷问起，就说我们一直在库房整理账册，闻到烟味才出来看看。”

张秀女点点头，却还是害怕，脚步踉跄地跟着苏凝往掖庭宫走。路上的青石板被血染红，又被雨水冲刷成淡粉色，像一条蜿蜒的蛇，在夜色里无声地蠕动。

回到库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苏凝推开房门，看见刘嬷嬷正坐在桌前，手里端着杯热茶，眼睛却盯着门口，显然已经等了很久。她的嘴角带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见苏凝身上的泥土，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听说偏殿走水了？”刘嬷嬷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你们没被吓到吧？”

“吓死奴婢了！”苏凝配合着抖，往张秀女身后缩了缩，“我们在库房算账，忽然看见那边火光冲天，想去看看又不敢……”

刘嬷嬷笑了笑，将茶杯放在桌上：“没事就好。这种事不是你们该管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她从袖中掏出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娘娘赏的，说是你们整理账册辛苦，补补身子。”

盒子里是两锭金元宝，沉甸甸的，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苏凝知道，这是淑妃的封口费，也是对她们“识趣”的奖赏。

“谢娘娘恩典。”苏凝和张秀女连忙跪下磕头，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谁也没敢抬头。

刘嬷嬷走后，苏凝打开盒子，拿起金元宝。元宝的边缘刻着个极小的“李”字，是淑妃的记号，代表“事情办得好”。她将金元宝放进铁柜，和那封真正的初十密信放在一起。

“结束了？”张秀女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声音里满是疲惫。

“没结束。”苏凝的目光落在铁柜上的铜锁，那里映着她的影子，模糊而陌生，“这只是开始。皇后丢了两个眼线，定会疯似的查，而淑妃以为自己赢了一局，只会更想扳倒皇后。她们斗得越凶，我们的机会就越多。”

她轻轻抚摸着铁柜上的刻痕，那里记录着这些日子的血与火。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借刀杀人，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这宫里的泥沼，一旦踏进去，就只能往下沉，要么被淹死，要么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来。

偏殿的方向传来救火的铜锣声，急促而混乱，像是在为死去的人敲丧钟。苏凝望着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血溅偏殿，只是这场大戏的序幕。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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